石清莲便爬起身来,穿上衣物,匆匆洗漱过后,去了随云榻。
今日她到随云榻上的时候,已经算来得晚的了,席间的姑娘们早都放开了玩儿了,一片莺莺燕燕聚在一起玩闹,几个姑娘正在谈笑着给长公主献舞,还有人笑着饮酒,姑娘们都很喧闹。
她便安静地坐在角落处作陪。
石清莲敏锐的发现,康安在和一些固定的姑娘打好关系,她有什么东西要赏给旁人,都会优先给那几位姑娘,虽然都是挺寻常的小事,但是都被石清莲记在了心里。
这几位姑娘分别是陈家的陈三女,顾家的顾二女,李家的嫡女,都是名门出身的姑娘。
说起来,这位陈家的陈三女当初还是跟陆姣奴一起去宫中花阁时,被带着走的那一位,石清莲记得她。
那一日全程走下来,这位陈三女最无辜。
虽说不知道康安长公主为什么突然对这几个人示好,但是本着多听多看少说话的原则,石清莲还是将这几个人的神态反应都——记下了。
今日也是如同昨日一般的流程,一群姑娘们玩闹到晚间,待到队伍停留在言道上修整后,便分散下了随云榻,回到她们的马车上。
今日路途中也没有驿站,所以他们还是要在路上停留,但是他们已经靠近干重山了,明日午间,大概便能到千重山间了。
干重山间有宫殿,到时候便能入住宫殿,不必再窝在马车里了。
石清莲已经连着两日没瞧见沈蕴玉了,她实在是想念的紧,便穿过一辆
辆马车与人群,向沈蕴玉的马车内赶过去。
她远远看见沈蕴玉今天坐在马车的车窗旁,真好!正好被她逮到!
石清莲在马车外面瞧见沈蕴玉的时候,沈蕴玉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凉凉的扫了一眼跑过来的石清莲,然后“啪”的一声,直接将车窗给关上了。
石清莲跑得更快了。
太好了,车窗关上了,外面看不见啦!
她要扑进马车坐在沈蕴玉怀里啃沈蕴玉脖子!
但是当她提着裙摆,快步奔向车窗的时候,一阵吵闹声突然传到了她的面前。
“石三姑娘,请为许某来评评理!”一声怒吼从天而降,石清莲脚步一停,惊悚回头,便瞧见许青回拉着一位男子从一旁的马车后面走过来,站在她面前。
许青回脸庞涨的通红,而那位男子———
那位男子穿着金履蓝纱,外罩了一层毛毡袍子挡风蔽体,但是还是能看见他单薄的胸膛与劲瘦腰间盘绕的珍珠腰链,黑皮白珠,极致的颜色对比,月华一照,光泽闪动,莫名的色气。
正是那位凤眷浓郁的波斯王子。
这位波斯王子生的极好,眉目温润,下颌尖俏,他虽是男子,但却有着雌雄莫辨的美,一双眼莹润的像是上好的翠玉,眼眸里倒映着山水人像,他一笑起来,便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
此时,波斯王子被许青回钳制着手臂拉出来,姿态虽然有些狼狈,但脸上还挂着几分端正得体的笑容,只小声道:“许公子,康安长公主在寻某。”
波斯王子有名字,以大奉音译为褚英,但是大部分人都不这么叫,他们都叫他波斯人,偶尔唤一声波斯质子,只有一些官员见到他,会唤他褚英王子。
比如现在,许青回喊他,便只喊他为“波斯人”。
“你这个满嘴谎话的波斯人,奴颜媚骨,你只会拿康安长公主来压我吗?”许青回怒道:“你我之间,凭的是公理,今日就算是闹到圣上面前,亦是我占理!"
"这是怎的了?"抢在许青回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石清莲插口问道。
这位波斯王子脸上便浮起了几分为难的表情,他瞧了瞧许青回,又瞧了瞧石清莲,大概是觉得石清莲比较好说话,便与石清莲道:“回这位姑娘的话,方才我们去烧水,我
不小心碰到了许公子的马车,我与许公子赔礼,但,许公子非要我向他的马车下跪赔礼。"
他好歹也是波斯王子,真要是跪在这里,波斯的颜面也不用要了。
石清莲听的缓缓挑眉。这就纯属许青回找茬了。
她再一看许青回,就见许青回一张脸涨得通红,眉目间满是升腾的燥意,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几日来,这位波斯王子与康安长公主一直在随云榻上,他们俩干的那些事儿——马车车队里的人路过时都能听到一两分。
这是许青回觉得自己脑袋上一片绿,熬不住了,想找人发火。
康安长公主的身份,让其他人都不敢放肆,但是这个波斯王子不过就是个质子,被波斯送到京城来之后,波斯的人连问都没来问过,宫中的人看人下菜碟,对波斯王子就一直不怎么待见,许青回自然也不怵他。
不敢打康安,还不敢打波斯王子吗?
这就跟之前许青回打江照木出气一样,不敢打江逾白,还不敢打江照木吗?
许青回有点欺软怕硬,还有些冲动易怒,脑子没多少,很容易被挑拨。
“原是如此。”石清莲被迫当了一回青天大老爷,她先与许青回道:“波斯王子马上便是长公主的驸马了,叫长公主驸马给许公子的马车道歉,怕是老许大人会动怒。”
老许大人何止动怒?他若是听说了这件事,得给许青回两耳光,然后把这倒霉孩子打断一条腿关回许家这辈子都不放出来。
许青回肉眼可见的怂了。
他只敢欺负欺负不如他的人,碰到康安帝姬,他是不敢说话的。
石清莲转而又去看波斯王子,与她行了一个莲花礼,道:“长公主还在等您,您且快去吧。”
波斯王子感激的向石清莲回了一个波斯礼,深邃的翠绿色眼眸里涌动着几分细碎的冷光,他转身,抬脚走了。
他走了之后,石清莲才与许青回道: "许公子,此事你知我知,便别让第四个人知道了,否则定生祸事的。”
许青回只好憋回去,讪讪的在一旁道:“多谢你。”他方才一时恼怒,现下也冷静下来了。
石清莲倒是对他抱有几分善意,一部分是出于同情,一部分是因为利用过人家妹妹的缘故,所以愿意多
与他讲讲话。
“无碍。”她与许青回行礼后离开,许青回站在原地,又后悔自己的冲动举动,又有些感激石清莲。
如果不是刚才撞见了石清莲,他真要把这件事闹大了。
许青回懊恼的想了片刻后,便将此事压在了心底。不能让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他想。
而石清莲也没将这件男子间争风吃醋的“小事”放在心上,她对那波斯王子也没什么恶意,虽然这波斯王子是康安的人,但是显然,波斯王子出现在江逾白之后,与许青回被戴绿帽子的事没有半分联系,是许青回自己过不去那个坎儿,无理搅三分的,她本身倒看得清楚。
石清莲觉得,她跟沈蕴玉在一起了之后,越发"讲理"了,不管什么事,都先分析立场与因果,而不是盲目的去判断对错。
她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快步走向沈蕴玉的马车里。她好久好久没有抱到过沈大人了!
结果她一推开马车的门,却瞧见里面空无一人,方才坐着沈蕴玉的地方什么都不剩下了——可恶,趁她主持公道的时候,沈蕴玉跑了!
石清莲气鼓鼓的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然后拿出马车里的笔纸,留了一张张子。
“有美人兮,见之难忘。”
“重叠泪痕烛斑驳,人生只有情难离。”
“问世间情为何物——”
见不到,那我就来写!
“一寸相思一寸愁。”
“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她绞尽脑汁,在沈蕴玉的马车里挥毫洒墨,甚至还画了一副沈蕴玉的半裸出浴图,放在沈蕴玉的案上,表露出她对沈蕴玉身体的思念,然后才心旷神怡的离开了沈蕴玉的马车。
她的人虽然不在马车上,但她要让沈蕴玉感受到什么叫无处不在,什么叫半夜睡觉都被气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