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正午。
经过三天两夜的前行,马车终于到了干重山的山脚下。
干重山巍峨壮丽,山峦重叠,深秋初冬间,冷风瑟瑟间,赤金枫叶铺了满山,马车一辆辆的行驶在蜿蜒岭区的山路中,马车华盖下带着的风铃在风中摇晃,响彻山间小路。
偶尔有砍柴而归的樵夫领着小孙子走过,瞎见这么多贵人,便诚惶诚恐的跪在一旁,马车上偶尔会有丫鬟下来给他们打一点赏钱,足够他们吃上几个月的饱饭,或者买一些牛羊鸡鸭回来养大。
山间小路狭窄,随云榻是上不去的,便换成了轿辇,负责抬轿辇的也从太监变成了金吾卫的侍卫-那群太监们是没办法一路抬着轿辇跑上一个时辰的山路的。
在山间行了一个时辰,他们终于在午时末,未时初,赶到了干重山的干重殿内。
干重殿伫立在山脚下,因为是在山间所建,所以用的不是朱瓦金檐,而是防蛀虫、不易潮湿的松香木,远远走近时,便能嗅到一股干燥浓郁的松香,驱散了几分寒冷。
干重殿早已被长公主的人给打扫干净了,幸而千重殿中房间足够多,装得下所有来人,否则一部分的宫女与太监只能去膳堂这种地方睡了。
一辆辆马车驶入干重殿,一个个长公主府的侍从引着来客步入殿内,虽忙碌但并不仓惶,一切井然有序。
长公主府的侍从做事都颇为利索。
一位位官员按着身份和人数分到了房屋,石清莲分到了一个位置颇为不错的厢房,厢房坐北朝南,整洁干净,没有霉味儿与灰尘,一推开窗,便能看见一片赤色的枫树林。
红的像火。
这让石清莲想起了《山行》中的一句词。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墨言收整东西的时候,石清莲提着裙摆便出了厢房,她要去找找沈蕴玉住在哪里。
因为人群众多,所以都是按着亲属关系分的院落,沈蕴玉是独自一人前来,他应当就是独自一人住一个唉子任一T院于。
院子的顺序是以官职划分的,沈蕴玉为北典府司指挥使,是三品官,与老石大人的户部尚书按官阶是相同的,那他们的院子就应当是相邻的,就算不相邻,也不会远到哪里去。
石清莲提着裙摆在院落中行走。
干重殿建造的很大,但是因为此
处地貌限制,所以没有建造什么活水引渠,自然也就没有水榭花阁,九曲回廊都只有在前殿才有,殿后都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院子。
显然,这里是专门为了狩猎而建造的宫殿,如果处处都是华美的宫殿,那就会让这些大臣们无处可落脚。
每一个院子前,都挂上了各家的家徽,京中大户人家的家徽彼此都认识,避免走错。
石清莲挨个儿走过去,然后在沈蕴玉的院子外面停下了。
和别人拖家带口、吵吵闹闹的院子比起来,沈蕴玉的院子里安静地没有一点动静,门口守着的还是那位私兵。
那位私兵瞧见了石清莲便行礼,立刻绷起后脊,道:"属下见过石三姑娘。"
石清莲“唔”了一声,没有进去,而是飘飘然的转身离去。
私兵疑惑的盯着石清莲的背影。
石三姑娘怎么没进来呢?
答案很简单,因为现在还是青天白日,一会儿所有人收拾好东西后还要去前殿内用晚宴,不适合她跑去和沈蕴玉胡闹。
胡闹这种事,还是得放到晚上来做,她现在就是来认个门,踩个点儿的。
石清莲回到她的小院儿之后,石家人都已经收拾好所有东西,准备去前殿参宴了。
每次秋日围挡宴、初次到殿内的晚上,需要举办一场晚宴,第二日才会去围猎。
秋日围猎宴起源于大奉第一代皇帝建朝时,每年秋日,漠北都会遭受到劫掠,所以秋日时,大奉北部都在打仗,第一代皇帝逆风突起,追着漠北游牧民族打了三年,赢了三年,每每打了胜仗后,便会举办宴会庆祝,载歌载舞。
后来大奉立国后,圣上不能继续征战四方,便每每在秋日时,来山中猎一些动物,以充作敌人的人头。
上行下效,圣上去山中围猎,一些官员便去下面的一些郊区野炊。
秋日围猎宴,自此兴起。
到了晚间时候,人群便都围坐在了前殿内。
此时间德帝与康安长公主还没到,其余人就都在殿内等候。
太后嫌路途遥远,秋猎严寒,便没有来,待到顺德帝与康安长公主来了,宴会便会开始了。
大殿内的灯火与高高放置的夜明灯相互交映,晃动的流光将整个大
殿上都镀了一层暖色调的光,将人的眉眼都瞧的闪着熠熠的蜜光。
这回人们的座次安置不是以亲属身份排位的了,因为人数太多,所以都简单的分为男席女席,顺德帝的位置端坐在最上方,左男右女,越靠近前方,身份越高。
女子这边分为出嫁与未出嫁,出嫁后是以夫家的身份列位的,如定北侯夫人,便坐在最前方,一些七品小官的夫人,便坐在最后方,而未出嫁的姑娘们则都坐在已出嫁的夫人们的后面。
石清莲是二嫁女,自然也是跟着未出嫁的姑娘们坐在一起的。
她们这群姑娘之前在长公主的随云榻上便互相熟悉过,现下凑到一起来也能说上几句话,石清莲坐在人堆儿里,听见她们在讨论那个公子最好看。
这些话平日里贵女们都是不好意思说的,但是见过了康安长公主的架势后,她们觉得讨论些男子也没什么,又不会少块肉,只要不要叫人瞧见就行。
都是到了岁数的女子,马上都要出阁了,难免对自己的未婚夫,和自己即将订婚的未婚夫有几分好奇,很多姑娘都借着这个机会,窥探对面的公子们。
就连石清莲的两个小侄女,石大夫人的两个亲生女儿,也都凑在一起往对面看——她们俩岁数
55小地们俩没长
之前串安长公主在陈二楼上街道人的时候,没有敏诗这而人才十二岁女世
小,乙自康女长公主任随去做上退请人的时候,没有邀请这两个小十三夕的小姐姐,所以他们俩没长什么见识,只一直缩着小脑袋,偷听人讲话,偷偷往对面看。
席间的八卦是真多,多的人耳朵都听不过来。
石清莲还听见了好几个八卦,都是关于陆飞鸢的。
陆飞鸢这段时间丢脸都丢到家了,满京城都是看她笑话的人。
据说,陆飞鸢被永宁侯世子丢回去了之后,一直以泪洗面,足不出户,甚至还闹了几回上吊,最终被陆家送到乡下庄子里养去了。
“我听说,陆家人要将陆飞鸢嫁到金陵去,金陵虽也是富庶之地,但远比不上京城。”
“她不远嫁也没别的法子了,名声都毁了,还跟旁人拜堂过,纵然还是处子之身,但又有什么用呢?京中的大户人家都不会要她的,嫁到金陵去,好歹金陵那边的人不认识她,她还能有点好日子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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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还有人叹气道:"若是继续留在陆家,就要留出仇来啦。"
“她这辈子都别想回京城来了,陆家丢不起这个人。”
还不如嫁得远远的呢。
陆飞鸢的话题升腾起来的时候,有人扫了石清莲一眼,大概是记起来当时在陆家与永宁侯府的婚礼上,石清莲和沈蕴玉被抓的事儿了,便赶忙提起了点别的,话题很快又带到了旁人身上去。
“听闻那定北侯世子又要纳妾了,好似还是个商户女。”有一位姑娘道:“定北侯世子当真是个花心的人,后宅的姑娘都有七八个了,还在纳妾,说是女儿生了一大堆,就是生不出来儿子。”
“我听说,那定北侯世子尤其喜爱一些年岁小,长的嫩的姑娘,纳进府内的妾都是刚及笄的姑娘,不喜欢了就扔到一旁去,甚至还爱把那些妾送人,啧啧,谁爱嫁给这种男人呢?”
“定北侯世子的正妻便是受不了定北侯世子的性子,直接搬回娘家了,虽说还没和离,但也差不多了。"
“我听说,那定北侯世子花样可多了,每晚喜欢好多姑娘聚在一起玩儿,甚至还想叫妾室与正妻一道伺候他,那正妻才受不了的。"
石清莲闻言,不由得在心中想,果然金襄那个性子是有原因的,就是因为定北侯府内也不怎么家风清正,金襄才会想着下.药这档子事。
她不由自主的在席间开始搜寻定北侯世子的人。
定北侯世子的身份,定是席位间最前头的————
石清莲的眼眸一落过去,便瞧见了坐在圣上左侧下首第一个的沈蕴玉。
今日沈蕴玉换了一身烟灰色与碎冰蓝色相称的武袍,他平日里总穿着沉甸甸的黑色,便显得人也锋锐很多,现下换了浅淡的颜色,便显得人也年轻了几分,满殿柔光一衬,当真是美的不可方物。
石清莲早就将她要找的定北侯世子给忘到照应后去了,她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到他的眉眼上,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
她知道,沈蕴玉穿戴严实的衣襟下方,是滚热的温度与坚硬的臂膀,他有强大的臂力和劲瘦的腰,内力一走,可以碎玉断石。
这么好的一个身子,竟然被扔在无尽的夜色里,无人享用,真是暴殄天物。
她很久很久没有
碰过沈蕴玉了,她好想好想,像是一辈子没吃过饱饭的人,在盯着一头香嫩的烤乳猪一样。
好香。
吃一口吃一口吃一口吃一口。
吃不上舔一下也行。舔一下舔一下舔一下舔一下!
石清莲的目光太过于灼热,隔着一个宫殿的过道,坐在男席前方的沈蕴玉都能感受到。
他甚至都不用去看,只一闭眼,就能想象到石清莲看他的眼神。
挑逗的,火热的,两只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纤细的眉头挑起来,粉嫩的唇瓣被她自己咬着,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肚子里全是坏心思——她生了一张娇媚柔弱的脸,但其下的本性让人不敢恭维,一旦撕开了那一层伪装的皮囊,她简直就是个地痞流氓,每一日都踩在沈蕴玉的底线上,沈蕴玉口好把底线面放低一点只对把底线再放15~点。
沈蕴玉想起了他马车上,石清莲画的那一幅画。
沈蕴玉难堪的闭上了眼。
他无法形容看到那幅画的时候的心情。
他这一生,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能看到自己这样的画。
他真是想掐死她。
吵闹喧嚣的大殿之内,一群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正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太监拉长的动静。
“皇上驾到——”“长公主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