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瞎子,怎么能画出那种东西?”
“嘘,就因为是瞎子所以才能画出那种可怕内容吧?你没听过一些说法吗?这些天生的残缺都是因为受到上天的诅咒,我有跟那孩子接触过,阴沉得很,不说话也不爱搭理人,面相看着就是那种克双亲的,所以老迟才会死得那么诡异吧?”
“我倒是也有听说他们两夫妻是女主外、男主内,因为照顾这样的小孩很辛苦,老迟经常对小孩发牢骚,摆脸色,之前他家的保姆也提过,他总是对孩子吼来吼去,这孩子该不会是记恨他,所以才画出这种画诅咒他的吧?你们也知道,小孩的第六感总是比较灵的嘛。”
“噫,你们怎么越说越恐怖了?这殡仪馆外面天还没亮,迟哥也还在停灵,说这种话题我怪瘆得慌的,哪有那么多神神鬼鬼的东西,迟哥这是自己三九天去冬泳出的问题,怎么还能怪到小孩头上呢?”
“但谁会凌晨三点多出门游泳啊?你不觉得很邪门啊?更邪门的是,这幅画听说是三哥死的几天前就画出来了,他跟这孩子感情本来就不好,平常接触得就少,你猜这孩子先天性失明是怎么把三哥的死相画得那么清楚的?”
“……行了,李慈带着孩子来了,不管你们有什么话别当着未亡人跟孩子的面说。”
“大姐,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老三家里这孩子就是有问题,咱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有危险也不提醒老三媳妇啊,万一哪天老三媳妇又哪里得罪了那孩子,或者是你我,到时候这怪物再来给咱们一人送一幅画,咱们还活不活了?”
……
“迟陌,可不可以告诉妈妈,这幅画你到底是怎么画出来的?”
“……我看到的。”
“什么?”
“在梦里,我看到了爸爸。”
“好吧,你不愿意告诉妈妈就算了,总之以后,你不许再画画了,答应妈妈,好吗?”
“……”
“就算要画,也不要再画人像了,或者,也不要梦到我、不要梦到其他的任何人……最近人工智能的技术被应用到基因筛查和社会群体心理犯罪面上了,你这个月的心理评估指标还是没有好转,如果还想和妈妈住在一起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走出这个阁楼了,有纪伯伦陪着你,它会教你学习、认字,也会陪你画画、弹琴,什么时候你的心理评估正常了,我再带你出门,你可以做到吗?”
“……嗯。”
-
咕噜噜噜。
昏暗的梦境片段褪色得更为厉害,到后来就被不知哪里漏出的水痕浸泡,置身这些画面中、却找不到自己的迟陌感觉到从脚下冒出、又逐渐将自己淹没的水,听见自己呼出时的水泡滚到无尽水面上空。
他置身于不见底的深渊中,不知该往哪个方向扑腾四肢才能摆脱这些水,筋疲力尽地折腾了好久之后——
迟陌从梦中惊醒。
氤氲的潮湿呼吸在耳边响起,他动了动脑袋,在感觉到另一道陌生温度前,先闻见对方身上浓郁的牛奶甜香味。
……眠是又洗了个澡吗?
“醒了?现在才凌晨两点。”喝完那辛辣甘甜的姜汤,确定自己不太喜欢这刺鼻味道的怪物怀疑自己被这个冷淡的小瞎子坑了,故而越发收紧抱着对方腰身的力道,如今满意地将人整醒,却故作疑惑地问,“是因为反正也看不见,平时就能补觉,所以晚上才睡这么少吗?”
“……”
感觉到呼吸逐渐费劲,迟陌想自己大概能明白刚才在梦里差点被淹死的感觉是怎么来的了。
他面无表情地回答,“是被你勒醒了,你走错了地方,这张是我的床。”
“没走错啊……”眠将下巴压进他的肩窝里,潮热悠长的呼吸落在迟陌的脖颈附近,明明也是在黑暗中,那双无人得见的妖异眼眸睁开,似能透过青年苍白肌肤看见底下怦怦跳的动脉形状,极为入神地盯着对方,同时不紧不慢说出下半句:“我怕黑,不能一个人睡觉。”
“……”
约莫是从未听过来自另一人的示弱与撒娇,迟陌罕见地不知该摆出什么样的反应,因为纪伯伦给他念的书本内容里没有提到该如何应对来自一个相同年纪的同性撒娇。
难得没听见这张嘴里说出固执的拒绝或是奇怪的理论,惯在他这里落于奇怪下风的怪物忽然心情就好了起来,连带着遗忘了睡前刚被迟陌又一次拒绝为自己画像的事情。
他语气温柔不已,这次是真正的好心情,“正好我睡不着,你也在失眠,不如我们来讲点睡前故事助眠吧?”
“我没有失眠。”
“唔,你先来讲,事先声明,我喜欢听童话故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