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用,我刚刚是手伸到被褥下面摸的!"尤游加重了语气。
拥有一群友好热情的舍友很好,但是太热情了也真的很让人紧张啊!!
"啊,这样,"明达停下翻东西的手,想了想,"那行吧,要是不对劲儿,你就去柏哥那边窝一宿,上次你不就去睡过他的床,哥肯定不介意的,是吧,哥?"
宿舍里一片安静,没有人回应他。
"哥?!"明达不敢相信地又叫了声,"卧槽,哥这么快就睡着了?秒睡啊!"
尤游/柏回青:"………………"
不,还没睡,只是不能告诉你!!
"应该是睡了吧,"尤游强作镇定,嘴角拉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优雅的笑,哪怕对方根本看不到,"我这都听不见他的动静了。"
明达哦了一声,小声嘟囔:"那行吧,睡得可真快,不行你来跟我睡也可以。"
尤游答应了,还呵呵笑着说了句谢谢。
等明达重新戴上耳机,熟悉的敲打键盘声音响起,尤游才缓缓放松了紧绷的肌肉,心脏都快停跳了。
柏回青闷闷地笑了声,怕被对面耳尖的听到,只能把脑袋埋进尤游的脖颈里,整个人都笑得颤抖,呼出的热气在人脖颈上染出了一片粉红。
尤游微微偏头,没好气地伸手掐了下他的腰:"还笑,我都快吓死了。"
"我也是,"柏回青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脏上,"你摸,是不是跳得飞快。"
手心下的跳动确实很快,咚咚咚地像是在打鼓,敲得人心慌。
尤游抿唇,慢慢地把脑袋凑过去,隔着手背,耳朵贴上了他的心脏,声音传到他的耳里,是很动听的旋律。
如果这个时候,他在舞台上,大概这会一首很欢快的伴奏曲目。
尤游以为以他180迈的心跳速度,他会睡不着,然而没有,他睡得比任何一次都快。
直到第二天清醒,尤游下意识偏头去看身边,那里空空如也,昨晚的事情仿佛只是他的一个梦,也许真的就是一个梦也说不准。
尤游扯了扯嘴角,坐起身就看到枕边放了手机,黑色的金属外壳,和他白色的不一样。
愣了下,正要伸手去拿,就听到阳台响起开门的声音,他转身去看,刚好对上男生狭长的眼睛,幽深的瞳孔里染着光。
明明离得有些距离,到尤游却似乎感觉到了这人的体温,像是缠绕的藤蔓,紧密地将他包围。
目光对上,柏回青立刻送来一个明媚的笑:"早上好啊!"
尤游抿唇,也偷偷笑了起来。
"哥,你们在笑啥?"明达端着漱口杯,看看柏回青又看看尤游,脸上是大写的迷惑。
赵路跟在他后面,伸手把他推开:"好狗不挡道,有空研究别人为啥笑,不如研究一下怎么让自己的游戏水平精进一点。"
明达冲着他的背影发翻了个大白眼。
被赵路这一打岔,刚刚那个问题也就被揭了过去,没人再提。
按照学校的安排,尤游去参与了今天的彩排,想着顺便给宿舍那几个人要剧场的入场票,结果被告知演出时间推迟了。
"为什么啊?"不止是尤游,其他十几位舞者也提出了疑问。
对于一场演出来说,推迟的变数非常大,观众可能会因此放弃这场演出,或者时间上无法协调,天气等等问题。
舞台剧在国内的市场一直都不好,音乐剧更是存活艰难,比起艺术创作的音乐剧,国民更热衷于简单通俗的肥皂剧,所以演出推迟对剧团来说是很可怕的事情。
老师无奈地伸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冷静一点。
"我们演出的剧场被特殊征用了,所以演出时间会推迟到国庆假日以后,大家别着急。"
话虽这么说,但众人还是明显情绪低落。
"换个剧场不行吗?"一位跟着舞者过来的朋友忍不住问道。
尤游看她一眼,摇了摇头:"大多数剧场都是需要预约的,换个剧场且不说能不能约到,我们之前的彩排都得重来,位置,踩点,包括音乐,灯光都需要重新调试,时间太赶了。"
那朋友听得一愣一愣地,没想到一个演出竟然还有这么多讲究。
老师看了眼尤游,没有说话,默认了他的解释。
演出被推后,大家对排练的兴致也难免受到影响,老师长长地叹了口气,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算了,今天就不排练了,最近排练也很紧张,今天给大家放一天的假,休息休息。"
若是平时听到休息,大家能高兴地又叫又跳,但今天只是鼓鼓掌,然后进了换衣间。
尤游没有回换衣间换衣服,这会儿两个换衣间都有女孩子在用,他让人帮他把包递出来,在舞蹈室就直接套上了衣服。
他今天穿的是很宽松的衣服,即便练功服有一点小裙摆,也不会显得臃肿。
"那老师,我先走了。"尤游和老师道别。
"等会,你先别走,"老师叫住他,指了指身边的座椅,"来,我们聊聊。"
尤游愣了愣,走过去坐下:"要聊什么?"
"等会,等姑娘们走了。" 换衣间的人陆陆续续出来,有了缓冲时间,大家的情绪看上去都好了不少,说说笑笑地走出来。
"提前祝大家节日快乐了啊,"老师笑着和一众女生招手,"国庆期间虽然咱们不排练,但是动作不能生疏,回来了我要检查的。"
十几个女生你一句我一句的送着祝福,笑嘻嘻地应着好。
人陆陆续续地离开舞蹈室,直到最后一个女生背着包,跟两人道别。
阳光从落地窗倾泻而入,肉眼可见的尘埃上下漂浮着,像是海里无拘无束的小水母。
舞蹈室里很安静,老师没有说话,尤游也没有说话,只能听到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小游……"
老师突然出声,尤游回头看向老师:"老师您说。"
老师又是一阵沉默,明明他什么都没说,但尤游却已经隐约猜到了她要说的事情。
果然,老师的下一句话印证了他的猜测----
"也许演出会被取消。"
尤游抿唇:"为什么?不是说只是推迟吗?"
老师无奈地笑了一下,眼睛看着被孩子们擦得蹭亮的木地板,缓缓道:"我们报上去的节目被卡了。"
尤游愣了愣问:"哪一个?"
他们的演出剧目总共是五个,单人芭蕾和群体芭蕾都有,表现的主题也都不一样,参与的舞者,除了今天来彩排的还有四十多个,是国内很大的一次芭蕾舞舞台剧演出。
"坏天鹅,"老师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这是一种属于成年人的无力,"如果不改了这个内容,那演出就只能取消。"
尤游的眼睛有点红,沉默了好久都没能说出话来。
这个剧目是尤游参与策划的,在剧目主题公布后,立刻有不少人参与报名。
演出的人员是尤游和老师一起筛选的,这群演员很特殊。
这是一群残疾人,或者说是一群被迫离开舞台的舞者,因为伤痛,或者意外事故。
坏天鹅并不是指人性,而是这群天鹅损坏了,就像是一个精美的玩具,在制造的过程中出了意外,成为了次品,被人们叫做坏了的玩具。
对于一个终生奉献给艺术,给舞蹈的人来说,残疾无异于折断了他们的翅膀。
这其中,小的只有十几岁,最大的五十岁,他们演绎的是,失去翅膀后,天鹅们失去光明的余生。
几曾何时,他们也曾是别人眼里耀眼的星星。
在看那群人彩排的时候,尤游一度红了眼眶,被那些深深的绝望情绪包围。
"老师,你准备取消这个节目吗?"
"如果可以,"老师的声音干涩且艰难,"我一点都不想取缔这个剧目。"
对于那群坏天鹅来说,这个打击一定很沉重吧。
他还记得,在策划这个剧目的时候,那些人眼里闪着的光,那是他们被人遗忘,被抛弃的岁月里,再一次绽放的生机。
因为那是他们一生的热爱,哪怕只有这一次,他们也无比珍惜。
长久的沉默……
"你回去吧,"老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我去找那些人聊聊。"
尤游咬唇,沉默了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没办法劝老师保留节目,哪怕他真的很喜欢这个节目,哪怕他为此付出了很多的音乐。
因为除了"坏天鹅",还有四个剧目的演员,他如果劝了老师,那对剩下的人又是何等不公平。
而且……
劝了又有什么用呢,终究是无法演出的。
走出舞蹈室,尤游再次回头,看到老师独自坐在那里,低垂着头,头发遮挡住她的眉眼,木地板上有晶莹的碎光闪过。
"尤游!"
尤游转过头,走廊尽头有人逆着光而来,看不清眉眼,但他知道这个人一定在看着他,这让他忍了很久很久的眼泪瞬间崩溃。
"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