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时,他们打量虞清晚的目光就有些变了味,隐隐透着几分不屑。
这时,贺裕凡眉毛一挑,看着虞清晚,故作友好地开口关心:“不知道表嫂是什么学校毕业的,学的什么专业?”
贺晟眉眼微沉,冷冽的视线射过去。
还没等他说话,虞清晚就先一步不卑不亢地开口:“我没有上过大学,但我很喜欢画画。”
她并没有觉得没有学历这件事很丢人,当然也不会怕他们借此嘲讽发难。
见虞清晚如此坦然,反而让贺裕凡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见状,贺明绯温和出声:“裕凡,有没有上过学很重要吗?上过学,却没学来什么本事的人也大有人在。”
这话里带着些暗暗的讽刺,刺得贺裕凡只能讪讪闭了嘴。
气氛凝滞片刻,这时,佣人给众人面前换上一盘清蒸虾。
站在一旁的佣人就要上前为虞清晚剥虾,却没想到,贺晟已经先一步抬手解开了袖口,用手边消过毒的毛巾擦拭了手。
“我来。”
意识到他是要亲手剥虾,饭桌上的人也都抬起头来。
虞清晚也愣住,转过头,就看见灯光下,男人劲瘦的手腕上还带着限量版腕表,骨节分明的长指毫不嫌弃地拎起虞清晚盘子里的虾。
他的动作自然,又慢条斯理,连剥虾都剥出了一种赏心悦目之感。
周围的佣人看见这一幕,瞳孔顿时震惊到纷纷放大。
以往贺晟回贺家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回来时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阎罗相,旁人都是有多远躲多远,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堪称惊悚的场面。
看见这一幕,连贺铭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沉声开口:“这种事让佣人来做就行了。”
堂堂贺氏掌权人,还在餐桌上动手给女人剥虾,叫人看见算什么样子。
贺晟掀了掀眼皮,不以为意地回:“我太太只吃得惯我亲手剥的。”
“........”
话落的瞬间,在场的人表情都不约而同地凝固了下。
贺晟眼下的行为,明摆着是在提醒在场所有人,这是他娶回来的太太。
也是明目张胆的维护和偏爱,容不得别人置喙。
虞清晚的指尖忍不住蜷了蜷,心跳微微加速,忍不住侧眸看向他。
男人的侧脸线条深邃俊美,不复往常不近人情的冷色,在灯光的笼罩下透出几分少见的柔和。
餐桌上的气氛诡异地沉默半晌。
还是坐在对面的贺威率先轻咳两声,找了个话题打破餐桌上凝固僵持的气氛。“贺珏呢,怎么不见他人。”
贺威来之前就听说,贺珏飞去了临城,想要把贺晟的太太用强硬手段带回贺家来。
现在人带来了,贺珏自己人怎么不见踪影?
这时,贺晟垂眸看了一眼腕表,漫不经心地开口:“应该还有几个小时就到非洲了。”
“?”
下一刻,就又听见贺晟说:“非洲矿区的开发工作最近需要人过去交接,短则几个月,长则半年。”
闻言,贺威父子俩的表情皆是一僵。
非洲是什么地方,鸟不拉屎寸草不生,去了一趟不得掉层皮下来。
就因为贺珏把他太太带走,短短几个小时就被扭送到了非洲去。
震慑的意思不可谓不明显。
他太太就是他唯一的逆鳞,谁都碰不得。
知道效果达到了,贺晟掀了掀眼皮,薄唇轻勾,笑意却不达眼底。
“怎么,二叔和表弟也想陪同?”
“........”
贺威的背脊忽然一寒,一旁坐着的贺裕凡也有些微微冒汗。
男人话里的警告意味显然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态度也是丝毫不加掩饰。
谁要是再敢盯在他太太身上下手,就别怪他不顾亲情颜面。
想起贺晟两年前刚刚接手贺家时的所作所为,气氛诡异地静默几秒后,还是贺裕凡率先干笑两声:“不....不了。谢谢表哥。”
见贺晟是如此明目张胆的维护,这下贺威两父子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不敢在明面上再表现出任何对虞清晚的不满。
贺铭的目光也微沉下来,显然对贺晟这样明显的维护有些不悦,可最后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虞清晚当然也听懂了刚刚贺晟话里的意思。
心口像是有什么暖流徐徐涌入,刚刚的紧张不安此刻早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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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顿饭艰难用完,贺铭率先沉着脸起身:“贺晟,你跟我上楼。”
丢下这句,贺铭就离开去了楼上书房,全程没看虞清晚一眼。
见贺晟没动,贺明绯笑着开口劝说。
“去吧,正好让清晚陪我去院子里逛一逛。”
见贺晟还是没动,虞清晚只好凑近他些,也小声说:“你去吧,我陪姐姐说会儿话。没关系的。”
他的眉心终于松了松,低应了声。
贺晟去了书房之后,贺明绯就带着虞清晚去后院的花园散步。
傍晚月色朦胧,燕城的整体温度要比临城暖和些,不至于很冷。
两人并肩在花园里走着,贺明绯率先开口关心问:“清晚,你和阿晟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十二月一号。”
“都将近大半个月了啊。”
贺明绯看了一眼她空落落的手,半是嗔怪道:“他也真是的,怎么连婚戒都没给你戴上。”
想到那枚被贺晟藏在口袋里的戒指,虞清晚弯了弯唇角,嗓音柔和:“他工作忙,应该是忘记了。”
闻言,贺明绯轻叹一声,有些出神地回忆。
“他的确为了工作不要命。这几年贺家在贸易业转型后能发展的这么快,也都多亏了阿晟。”
“几年前父亲刚把阿晟接回贺家时,他受了很重的伤,在医院里住了快半年才养好。”
闻言,虞清晚怔了怔:“受伤?”
她甚至从没听贺晟说起过。
当年她离开之后,他为什么会受伤?
似乎看出虞清晚并不知情,贺明绯没多说下去,而像是在有意转移话题。
她笑着继续道:“嗯。伤好之后没多久,父亲就把他送到军营里待了一阵子,结果他刚一出来没多久,就又跑去纹了身,父亲看见之后大发雷霆。他们两个人性格都很强势,阿晟更不服管教,凡事都要对着干。”
“前几年又赶上父亲身体不好,贺家的那些亲戚旁枝串通在一起,反对阿晟接手贺家,说他的母亲身份不明,半路出家,没资格掌管贺家。做的最过分的一次,是他们故意设计制造了一场车祸,阻止贺家竞标一块地皮。”
听到车祸两个字,虞清晚的心好像被什么狠狠攥紧了,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她不知道贺晟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只是听贺明绯这样三言两语的概括,她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惊险。
他们分开的日子里,他究竟一个人经历了多少,却对她一个字都没提过。
见虞清晚的脸色白了,贺明绯又连忙道:“还好车祸造成的后果不算严重,只是受了轻伤。”
“贺珏和贺晟的性格很不一样,贺珏从小就被父亲惯着长大,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所以贺家一旦出了大事,他做不到独当一面,但贺晟不同。”
“旁人对他的打压越厉害,他就越是要站起来,什么都敢做。有人说他的性格像狼似的,戾气重,只会厮杀争抢,但旁人不知道,如果不争不抢,他和贺家早就被瓜分得什么都不剩了。”
听贺明绯说得越多,虞清晚的眼眶就越是发酸,难以克制的心疼蔓延开来。
她知道贺晟曾经过的是什么日子,那几年追债的人从来没停止过,贺晟没日没夜地打工赚钱,养活自己,还要养活她,遭受过的冷眼不计其数。
他从来过的都不是养尊处优的日子。
现在所有得到的一切,都是凭他自己争来的。
似是想到什么,贺明绯又揶揄地笑道:“不过别人都说贺晟性子冷戾,不懂情爱。但今晚看下来,他也只是对别人那样而已。”“我从来没见他听过谁的话,除了今天,他只听你的。”
知道贺明绯说的是今晚在餐桌上的事,虞清晚的脸不自觉有些发起烫。
见她不好意思了,贺明绯也没再调侃下去,转了话题:“对了清晚,听说你是画家?我平时闲着没事做,也喜欢画画。我的好朋友是做艺术投资方面的,最近有意在临城开办一家画廊,问我有没有意愿入股。刚好你擅长画画,等过几天我约她出来,我们一块聊聊。”
两人在花园里逛得差不多了,回到别墅里,贺明绯柔声说:“夜深了,今晚你和阿晟就留下来住吧,好不容易来一次,现在时间也这么晚了,来回折腾不方便。”
贺明绯是好心劝他们留下来,虞清晚反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推辞。
很快,贺明绯就让佣人把房间准备好了。
佣人带着虞清晚上了楼,推开房门,看见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大床,虞清晚蓦地呆愣了几秒。
也对,她和贺晟现在是合法夫妻,换了谁也不可能想着给他们准备两间房。
只是....
就在虞清晚踌躇在门口时,身后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
“站在门口做什么。”
她被吓了一跳,后背撞上男人紧实的胸膛,紧接着就被他抬手揽住肩膀,带着走进房间里。
贺晟问:“怎么了?”
三天时间没见,距离忽然靠得这么近,身后的温度一寸寸渡过来,这种无路可退的感觉让虞清晚的脑中又浮现出那天电梯里的画面。
共处一室,莫名让她的心底升起一阵危机感来。
虞清晚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轻轻调整了下呼吸,指尖有些麻。
还没等她开口,贺晟注意到她的视线落在那张大床上,抬了抬眉梢,明白了她在犹豫什么。
片刻,他眸色暗了暗,淡声开口:“晚上我睡沙发。”
他这样说,反而让虞清晚的心里泛起丁点儿的愧疚感来。
她有些犹豫地看着房间里的那个单人沙发,虽然看着柔软,可长宽度显然不够一个成年男人睡的,就算勉强躺下,肯定也是不舒服的。
想起刚刚贺明绯在花园里跟她说的那些话,虞清晚的心里就更犹豫不决,她抠紧指尖,欲言又止。
贺晟抬脚正要去浴室里洗澡,下一刻,却忽然被虞清晚从身后扯住袖口。
灯光下,女人的指尖白皙漂亮,轻轻攥着他的袖口,不经意地泄露出她此刻的紧张和不安。
她的声音细若蚊鸣:“上床睡吧。”
话音落下,贺晟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僵了下。
空气安静几秒,他转过头,细碎额发下的漆眸直直盯着她,喉结不自觉轻滚了下。
“贺太太,认真的?”
抓着他袖口的指节微微蜷起,虞清晚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抬眸回视他,嗓音无比坚定。
“嗯,你上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