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厚的经书从手上落下,砸到了榻上,发出嘭的一声。
回过神,南乔黛眉微簇,素手又再次将经书捡了起来,将经书又翻到原来读到的那页。
晦涩的经文又再次映入了眼帘,对她来说还算熟悉的文字却如同天书一般,怎么也读不明白。
少顷,她叹了一声,将经书合起,随手置于榻上。
锦棠此时依旧还激动着,见自家殿下没有出声,又立即上前兴奋地重复:“殿下,宫里来人了,听说是陛下跟前侍奉的人,让殿下出寺接旨呢。”
“我听他们说,是宣殿下回宫的旨意,殿下能回家了!”
回家?
已经阔别了十年的皇宫,真的还会是她的家吗?
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南乔笑了笑,映在光影下的眉眼十分沉静……
*
淅淅沥沥地雨依旧下着,戴着面纱的南乔最后看了眼自己待了十年的寒云寺和一众恭敬地送自己的僧人们,在青衣小婢撩起车帘后,便转身进了马车厢内。
已近傍晚,细雨刮起了微风,一众僧人淋着雨,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面色俱有些沉郁。
不过十五岁的小沙弥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死死咬着牙,眼眶通红,有些愤愤道:
“还下着雨,天也黑了,为什么非得要殿下在雨中赶路,若是出事了怎办,那些宫侍真的是……”
眼见小沙弥口出狂言,须眉皆白的主持淡淡斥道:“阿弥陀佛,慧清,不可妄言!”
宣旨的宫侍代表的是陛下的旨意。
即可回宫便是即可回宫。
圣上的旨意,不容旁人置喙。
被呵斥的小沙弥猛地一顿,眼眶通红地看了眼主持,愤愤地闭了嘴。
训斥完小沙弥后,主持平波无井目光再次落到了已经几乎看不到的马车上,目光闪烁了一下,又再次念起了一句阿弥陀佛。
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八年前,那位上京赶考,曾留宿于寒云是寺的少年郎……
须臾之间,前方马车已经彻底消失,主持回身看了眼俱是神色落寞的一众僧人,悠悠地叹息了一声……
*
马车上,手慢脚乱地整理着带上的东西的青衣小婢,清秀的小脸上浮现着不满。
“怎么就这么急啊,奴还有好些东西没有带上呢!”
虽说寺庙清苦,可到底也住了十多年了,也是有好些留恋的东西的。寺里的僧人对于殿下也是多有照料,也合该好好道别才是。
被宫侍们催地急,锦棠也只得拿上些殿下常用的东西,如今都杂七杂八地堆在包袱里,包袱一打开,又瞬间散落到车厢里。
南乔并没有说话,认真地将散落在车厢里的东西一一拾进包袱里。
她同锦棠相依为命在寒云寺待了十数年,即便寺中僧人多有照料,也因着男女有别,大多事都得自己做。
正要将一件素色衣裙捡起,手突然就被身旁的锦棠抓住,锦棠惊道:“殿下,放着让奴收拾就行。”
青衣小婢神色带着怜惜,轻轻地将衣裙从玉手里抽出,熟练地将衣裙叠起放进包袱里,又很快地收拾好马车上散落的各样物件,整理出一个适合休憩的空间。
即便被宣旨的宫侍下了脸,她脸上依残留着兴奋的神色,或许此时在青衣小婢那颗心里盛着的,满满尽是她心中最珍贵的公主殿下是要回宫享福的欢悦。
毕竟在她心里,她的公主殿下身份尊崇,合该享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才是……
看似尊敬实则不在意的宣旨宫侍,不顾雨夜急匆匆就赶路的举动,还有这架……简陋无任何布置的马车……一一略过南乔的心里。
她眸色浅淡,却并没有打断相依为命的小婢心里的欢悦,只随手将马车车窗打开一缝,几缕带着凉意的风吹进马车,吹散了些许烦闷。
清透的目光透过车窗,落在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景上,迷雾漫漫烟雨丝丝,令人看不清前路的景象……
罢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
压抑着内心的彷徨,南乔微簇的黛眉略松,朝着车厢身后仰了仰,而后闭了眼睛。
注意到自家殿下闭眸休憩,还在整理着东西的锦棠顿了顿,轻手轻脚将已经整理好了的包袱置于马车一角处,拿起一扇扇子,扇了起来。
察觉到自家殿下额间浮出的汗意,锦棠嘴角一抿,心里有些抱怨,
这马车里,怎么没有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