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拾月想,起码这一次她不用再做陆时蓁离她而去的梦了。
窗外躁动的风在某一刻忽的停了下来,无人的夜晚终于渐渐恢复了原本的安静。
陆时蓁那混乱迷失的思绪终于被梳理出了几缕,慢慢琢磨出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明明自己现在的相貌跟原主已经相差十万八千里了,为什么许拾月看到自己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她是怎么认出自己来的……
而且仔细想来刚才见面的时候许拾月就穿着居家连衣裙,那么她肯定是在这里住。
可为什么湫湫没有检测到这里有人长期居住?
而且如果有人住,那些水电数据也不正常啊。
既然主系统会引导角色往既定的路线发展,那么许拾月这样做是不是为了宣泄原主之前将她哄骗到别墅的仇恨?
难道将自己挫骨扬灰对她来说还不够吗?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符合她文中后期黑月光的设定吗?
仿佛有寒风吹过,陆时蓁抖了一下。
可又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比寒风更甚,钻进了陆时蓁身体,扯得她心口发疼。
太多问题萦绕在陆时蓁的脑袋里,让她有一种超负荷运载的感觉。
紧接着,她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想这些事。
她应该考虑待会许拾月睡着后,怎么带着湫湫跑路才对啊。
也不要纠结圆子的身体数据为什么会跟它的真实状态不符合的这件事情了,逃命要紧!
陆时蓁正要着急忙慌的盘算起来,背后就格外合时宜,又不合时宜的传来了许拾月的声音:“我明天还能见到你的,对吗?”
那浅浅的疑问声算不上很大,因为极近的距离,仿佛贴在了陆时蓁的耳边。
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陆时蓁的手顿时泛起一片寒凉,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许拾月,许拾月的声音就接着又响了起来:“不要想着等我睡着了就跑哦,李他们今晚会在别墅轮班巡逻,我已经命令过他,如果发现不认识的人,当场枪毙。”
这声音实在是太过平静,违和的跳跃感顽劣的混合在里面,叙述着外面的恐怖。
最后四个字带着一种诡异的清脆扑在陆时蓁脖颈后的肌肤,像是提醒,又像是警示。
“陆时蓁,你既然说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陆时蓁,那你现在可就是非法入侵哦。”许拾月提醒着,微微抬起了自己的眼睛,漆黑的眸子里带着些明亮又好心的无辜。
那湿润的唇吻酝酿着温吞的气息,就这样轻缓温柔的落在了陆时蓁后背靠近心脏的位置,描摹般的讲道:“这么漂亮的身体,要是在这里出现了一个大洞,可就不好看了。”
单单用偏执来形容许拾月的这几句话,就有些不足够了。
陆时蓁从来没有觉得在白纸上简单写下的“病态”二字,会有这样的令人心悸恐惧的感受,仿佛死亡就摆在了她面前,只一步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陆时蓁直接僵住了,也不敢出声喊湫湫了。
她就这样被许拾月扣在怀里,像个乖巧的抱枕娃娃。
于是,夜彻底安静了下来。
影子在墙上细微的转动着,没有离开,只是从侧躺变成了平躺。
陆时蓁常年画画右边的肩膀不太好,所以她一般都不会右侧睡觉。
感觉着许拾月睡着了,她便偷偷慢慢的挪动着,转身平躺了过去。
春日的月光好像脱离了冬日里的永寂,总带着一种复苏的静默。
四四方方的窗框将月光框住,给房间的一侧点亮了温和的皎洁。
心事重重,陆时蓁睡不太着,寻着月光看去,一道微微蜷起的身影挡住了她视线一小半的光。
许拾月已然熟睡。
月光洒在她脸上,五官间的青涩随着时间慢慢褪去,眉眼间的一笔一划都是造物主精雕细琢的心血,“漂亮”在她面前都显得乏善可陈。
柔散的长发失去了服帖的一丝不苟,就这样垂落在她的脸上,冲淡了她身上的冷漠。
没有急促,也不见暴戾,浅浅的吐息如春夜的风,缓缓吞吞的从她的唇瓣飘散出来,垂下的眼睫写着安稳与平静。
一切好像回到了五年前,她跟许拾月在这个别墅朝夕相处的日子。
没有逃亡,也没有躲避,是陆时蓁在这座城市没有经历过的春天。
可时间一晃过去,已经了五年。
这个世界变化的很快,更何况这是长长的五年。
而且她在这座城市里,也只是待了不过半年。
不知道她跟沈雁行怎么样了。
她也这样抱着沈雁行睡过觉吗?
不知怎么的,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那个许久未提的名字就这样不受控制的从陆时蓁的脑海中出现,混沌的搅起了一片风浪翻涌。
陆时蓁心中有些烦躁,眼瞳却暗淡下来。
而就在这时,许拾月突然搂得她紧了些。
比起方才她安稳的睡颜,那平整的眉间蹙起了一道山丘。
殷红的唇瓣轻轻拨动着,细碎的文字急促且不清晰的落下。
这种不安且慌张的样子,就好像是正在经历一场难捱的噩梦。
许拾月的声音太小,陆时蓁并不能听清楚她在念什么。
鬼使神差的,陆时蓁竟主动朝许拾月凑近了过去。
只是陆时蓁的耳朵刚靠近许拾月的唇边,就怔住了。
许拾月急促而慌张念着的,是连成一串的她的名字。
“陆时蓁,陆时蓁,陆时蓁……”
仿佛有乌云飘过,月光默然暗了几分。
那皎洁的光施施然落在许拾月的身上,清冷孤高的疏离偏执后仿佛还夹着一层光照不进去的阴郁,沉沉的像是积攒了许多年。
陆时蓁就这样看着许拾月揽着自己腰肢的手臂,低垂着的目光铺满了晦涩。
为什么一个人会同时拥有暴戾跟温柔的情绪,明明疯狂到偏执,甚至病态,却也会小心翼翼。
就好像是灵魂陷入了某种痛苦的纠葛中,脆弱又扭曲的挣扎着。
窗外乍时掀起了一阵春风,月光被扰得在桂枝中摇摆。
忽的,陆时蓁感觉许拾月揽着自己的力气更甚了几分,下一秒她整个人都靠进了自己的怀里。
风声缭乱,搅动着房间里的安宁。
陆时蓁听到许拾月嗡蝇呢喃的又念起了她的名字:“陆时蓁,我好想你……”
那掐着衣服裙摆的手不断的收紧,弯曲的肩颈乃至脊柱纷纷传来了细碎的颤抖。
少女微颤的声音带着温吞的吐息,小小却炽热的一团全都扑在了陆时蓁的心口:“你,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再离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