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化妆师拿着极细的眉笔在白宿眉上一根一根画着形状。
“我们那个主管,就那样,不止针对你,他对谁都那个态度,你不要放在心上哦。”化妆师轻声哄慰道。
他就是主管?所以做了这种让一帮人早到半小时顶着大太阳的愚蠢决定的人是他么。
白宿想笑。
他表面却很淡然:“没关系的,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天一点点黑了下去。
明明已经化好妆过去了两个小时,黄昏铺满大地,一行人却依然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望着大海出神。
“那个,什么时候开始啊,我看天都快黑了。”林岳忍不住问道。
海边风大,他们小白本就身娇体弱,再这么吹下去恐怕要吹出风寒。
摄影师悄悄看了眼他们主管,摇摇头,语气中夹杂着怨气:“说是要等天快黑不黑那会儿。”
所以为什么要来这么早啊!
很难不怀疑他是故意装积极做给领导看。
自己瞎JB积极就罢了,还要拖着下面人跟着受罪。
他这德行也不是一天两天,整个团队早就对他颇有微词,之前还有员工受不了他提出辞职,好歹是被人事领导好声好气劝了回去。
太阳渐渐落山,温度也一点一点降下去。
白宿坐在轮椅上,海风迎面吹,为了拍摄,他已经换上了薄薄的衬衫,这会儿浑身冰凉,手指禁不住往袖子里面缩。
萧恪也感觉到了凉意,站起身远远眺望过去。
一望无际的海边,白宿孤独地坐在轮椅上,不能动弹,别人还可以运动着取暖,他却只能迎着海风,薄薄的衬衫被海边湿气浸透。
他不明白,人都化完妆过去一个多小时,就这么不声不响任人等着,到底在等什么。
而拍摄团队那边也已经明显等得不耐烦,从打两把游戏消磨时间到一动不动凝望海边,似乎耗尽了所有耐心。
他们都在等团队管理的命令,他不发话,谁也不能动。
萧恪只觉得心头一股怒火。
他脱下外套疾步走到白宿身边,声音陡然提高:“不等了,回家吧。”
说话间,他将外套披在白宿身上。
白宿看了眼其他工作人员,把外套扯下来还给他,低下头:“不要。”
不知是对他这句话的拒绝还是对外套的拒绝。
但明显能看得出来,他在刻意与萧恪保持距离。
望着手中的外套,萧恪忽然觉得心里不舒服。
所以他这是在故意和自己保持距离?
为什么,自己哪里惹他生气了?
他尝试着再次给白宿披上外套,却被白宿按住手缓缓推向一边。
“我说了,不要。”白宿凝视着他,表情在昏黄夕阳中有些氤氲不清。
手中原本还带着体温的外套一点点冷却。
萧恪缓缓垂下手,外套长长垂下拖在沙滩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昏黄也一点一点退却。
青黑色的夜幕顺着最后一点夕阳如浓墨般滴下,不断晕染弥散。
人都快看不清了,管理终于一声令下:“开始吧。”
这一声宛如天籁之音,摄影师瞬间来了精神,打光组也井然有序做好准备。
动作指导推着白宿往靠近大海的位置走去,走到海浪能触及到的地方,扶着白宿下了轮椅。
白宿坐在地上,双腿并拢倾斜着身子,由动作指导帮忙摆出姿势,接着打光板一照,摄影师整个人趴在地上,相机对准白宿的脸。
青黑色的傍晚下,白宿侧卧在沙滩上,海水翻腾着袭来,刚好在他身后打出层层浪花,水渍沾染了头发,将耳边几缕打湿,顺着脸颊垂下。
肆意敞开的领口半露出一截精致锁骨,在青黑天色中显得极为白皙。
天青色下,雾气朦胧,侧趴在沙滩上的男人背后是乘着喧嚣的海浪,却更显孤独与阒寂。
他的眉毛是很自然的稀淡柔软,不太像当下流行的平眉,但在化妆师的神来之笔下更显自然,稍稍透着点野性美,搭配在他不算特别深邃的五官上,更显淡漠的疏离感。
这么看起来,就像无意间被冲上岸边的人鱼,满目皆是对荒唐人间的失落。
又换了几个动作,摄影师约拍越起劲。
过人,拍美人是种享受,光是看着这些灵动绝美的镜头都让人心情舒畅。
这几个小时总算没白等。
最后一张,是近距离怼脸拍。
根根分明的下睫毛透着强烈的易碎感,搭配大海对面的华灯万丈,他淡漠的脸更显一丝寂寥。
“OK!可以可以!老师辛苦了!”
工作人员赶紧跑过去扶起白宿,帮他拍了拍衣服上的沙子,扶着他坐上轮椅回去换衣服。
一结束,白宿便打了个喷嚏。
实在是冷。
他余光悄悄看向不远处的萧恪。
对方正抱着被自己拒绝的外套,隔着沙海望穿秋水,表情实在算不上好看,更多的是不解的犹疑。
看来自己的拒绝打击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