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萨图赶到的时候,现场只剩下一根被黑龙缠得开裂的柱子。
巫傩们正忙着修补,围观的符修们指指点点。
听说恼羞成怒的黑龙,去找那群龙裔妖修出气了。
……正好,那些家伙最近很不安分,萨图心想。
俘虏都被关在骨岛外围的环礁上。
这些礁石的位置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阵法的日益完善,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逃脱的希望越来越小,就在他们深感绝望的时候,又遭遇了妖尊上门找麻烦。
那恐怖的声势把俘虏们吓破了胆,他们不敢相信修真界竟然有这样可怕的存在。
这种大人物气势汹汹地来,最后竟然什么都没做,转头就走了,显然此地主人南疆尸仙的实力更加可怕,所以很多俘虏彻底死心了——反正他们已经被抓来这么久,巫傩还没有把他们杀掉炼成尸傀,要是试图逃跑反被杀了立威呢?
于是俘虏们谁都不肯做这个出头鸟,就算有逃跑的念头,表面上也装得老老实实的。
只有龙裔妖修例外。
萨图觉得,这群油滑的家伙大概发现了黑龙敖汾不是受到控制的傀儡,心思一下活络起来了,它们可能以为敖汾这条真龙在南疆尸仙的身边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目前正在小心试探着巫傩们的底线。
做一点超出俘虏范围,却又不太出格的事,看看骨岛众人的反应。
如果巫傩们没有反应,它们会变本加厉,再往前探一步,努力摆脱俘虏的身份。
龙裔妖修的这点小心思,萨图一眼就看透了。
但很难阻止它们这么干,就算巫傩盯着它们,一有异动就警告,龙裔妖修也不会死心的,还会一次次试探,因为敖汾的存在就是它们的底气。
龙裔妖修可是以自己的血脉自傲,又怎么会相信敖汾其实不重要呢?它们会在心里无限地美化、拔高敖汾的地位,就算敖汾亲自告诉它们不是那么回事,说不定龙裔妖修还由衷地觉得这条黑龙特别谦虚,不愧是真龙呢!
所以对付龙裔妖修,千万别费口舌,最好让敖汾亲自去揍。
不要间断,每隔三五天就打一顿。
要往狠了打,否则皮糙肉厚的龙裔妖修根本不吃教训。
萨图把这件事记下,检查了一遍损坏的石柱,跟青松派修士一起确认敖汾没在失控中破坏阵法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他还有很多事要办。
都是一些琐碎的,不值得去打扰巫锦城的事。
比如龙裔妖修的异动,萨图会在事情解决之后,对首领提两句。
没有人可以兼顾所有大事小事,特别是南疆这份基业越来越大之后,总有问题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
就在萨图盘算着自己有哪些族人可以压榨……可以分担重任的时候,他忽然停步,盯着前方一条黑暗无光的甬道,目光冷厉。
“你回来了?”
甬道里传出一声沙哑的笑。
一个身影从暗处缓缓“分离”出来,乍看就像是石墙骨壁里滑下来的一张黑纸,从虚无的扁平影子膨胀成人形。
虽然巫傩们都喜欢化身阴影藏身在暗处,但是一般不会这么彻底,得亏这里没有楚州修士经过,否则肯定被吓得出手,以为妖邪鬼怪入侵了呢。
“图真,要见首领的话,你走错了路。”萨图语气生硬地说。
他跟图真的关系不怎么样。
谈不上私怨,就是从前在南疆的时候,萨图与图真相当于巫锦城的左右手,他们会暗暗较劲。
其他巫傩看他们较劲,多少有点儿看热闹的意思。
譬如现在,就似一阵无形的风吹过洞窟,许多巫傩悄悄冒出来,无声围观。
“不,我是来找你的。”图真上下打量自己的老朋友老对头,话里带刺,“你这个躯体很新啊,莫非是以权谋私,占了最好的尸傀?”
“药池那边多得是,从修士到妖兽应有尽有。”萨图抖了抖黑袍,没好气地说,“我这具躯壳来自当初攻打雪峰秘境丧命的夏州修士,你如果想要,我现在就能给你。”
图真惋惜地说:“那就不用了,我还得在外面四处奔走,这个身体万一有什么师父徒弟故交亲朋什么的,我不想招惹多余的麻烦。”
大部分巫傩都不知道图真在外面做什么。
他们只看到图真神出鬼没,很少回来,就算回来他们也不一定能遇到。
不过图真话里的暗示他们都领会得到,这是在说巫锦城信重他,外面的事只有他图真能办。
巫傩们无所谓,除了萨图会生气。
“你到底有什么事?我很忙。”萨图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狰狞的笑。
南疆的所有盟友,都只知道他萨图,你差远了。
图真不慌不乱,楚州修士现在都只认识萨图,这有什么关系?他这边接头的是长德公,长德公的地位在楚州还用得着说?后来者居上不知道吗?!
“哼。”
萨图冷笑。
他很清楚,他不可能在嘴皮子上赢过图真。
图真就是南疆巫傩里的一个怪胎。
“你跟从前一样,唯恐天下不乱。”萨图讽刺。
图真在斗篷下面笑着问:“这有什么不好吗?”
两人无声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