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五又来给我们送吃的啦。”周瑭接过适合,递给坐在里侧的薛萌,简直对姐夫这一点特别满意。
贺子衡微红着脸侧头,朝帘子里探头,想一窥心上人的芳容。
看在旁人眼里,却是他不停往车窗里凑,几乎要怼到周瑭脸上。
贺子衡突然嘶地抱脚跳起来,低头一看,是薛成璧的马“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
这一马蹄子踏得极狠,若换做旁人踩他,贺子衡定要与那人认真理论。可踩他的是未来的妻兄,贺子衡爱屋及乌,便也生不起气来了。
薛成璧笑得光风霁月:“贺五公子,我有话同你讲。”
贺子衡拱手:“子衡洗耳恭听。”
“借一步说——去那边的树林里。”薛成璧微笑。
“好。”贺子衡不疑有他。
薛成璧转头嘱咐周瑭:“此地人多杂乱,待在马车上,别乱跑闹。”
“好哦。”周瑭在专心吃果子。
小半晌过去,他忽然想起公主可能对贺五怀有情愫,吓了一跳,连忙打起帘子看去。
却瞧见薛成璧骑在马上,贺子衡跟在马屁.股后面一路小跑。
想必是公主严守男女大防,才没有下马与贺五并肩同行。
周瑭想起自己平日对公主的谆谆教诲,又想起公主发誓不会乱脱衣服,顿时就放下了心。
他瞅了瞅在马蹄子后面吃灰的贺五,感慨道:“姐夫脾气真好啊。”
薛萌神色淡淡:“还未及婚娶,算得上什么姐夫。”
周瑭回头看她。
谈婚论嫁之事,薛萌从未有过异议。但周瑭本能感觉,她好像对嫁娶一事,并不像其他女子那般期待。
“二姐姐不中意贺五公子吗?”周瑭问。
“中意的。只是……”薛萌瞥了一眼车厢里的姚氏和老夫人,犹豫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道,“仪典结束后,我私下与你说。”
“仪典结束”?
因为她这一句话,周瑭忽然从记忆里寻出些不相关的印象来。
《奸臣》里似乎提过一句,在某年的春蒐仪典结束之后,发生过什么震惊朝野的大事来着?
*
贺子衡昏昏沉沉地醒来,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他跟在薛二兄身后跑了一路,好不容易进了树林,薛二兄跃下马,眉目含笑向他走来。
走近时,贺子衡只觉后颈一痛,便昏了过去。
再醒来就到了这里。
他双手双脚被紧紧捆缚,扎在一段粗树枝上。旁边薛成璧生起了篝火,随手拨弄篝火上的树枝,翻动上面烤制的肉块。
“唔唔……”贺子衡想提醒妻兄小心歹人,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嘴也被堵上了。
“你醒了。”
薛成璧掀起眼皮,凤眸缓缓勾起一个笑。
“——听说,贺公子想娶我妹妹。”
贺子衡确实想娶薛萌。
他“唔唔”点头,但不知为何,被薛成璧那双带笑的眼睛盯着,他却全身发毛。
贺子衡忽然想起了那些公子哥之间的流言,说薛二公子就是个疯子,生啖人肉,生饮人血,连生母和嫡母都不放过。就算禁军里那些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莽汉,也没一个敢招惹他。
不论哪一个传言说出来,都能止小儿夜啼。
贺子衡之前不把那些乱传的流言当回事,现在却突然意识到,那个绑架他的歹人……就是眼前这个言笑晏晏的薛二兄。
白毛汗倏然就流了满脸。
薛成璧拨动了一下火焰上炙烤的肉块:“对了,炙烤羊肉好吃吗?”
“和周瑭一起用饭,一定很愉悦吧。”
薛成璧浅笑,眸光温柔:“她吃起东西来那么香,那么可爱,好像灼灼生辉的灯火。我发病的时候,什么都不愿做,但想着她,就能吃下几口,多活几日。”
贺子衡使劲摇头,全身都在控制不住地剧烈哆嗦。
误会!都是误会!
他心悦的是二娘,绝不敢同你抢周瑭!!
然而口中被塞住,只能欲哭无泪地大声“唔唔”。
有什么颗粒状的东西撒在了他脸上。
细细嗅闻,却是孜然的味道。
薛成璧正拿着一包用来调味烤羊肉的孜然,在他全身均匀撒下,仿佛要把他这个大活人当做一道美食烹调。
“我在问你。”他笑道,“炙烤羊肉好吃吗。”
贺子衡骇然发觉,自己双手双脚被捆在树枝上的姿势——和待烤的羊一模一样!
他瞪向旁边的烈烈火焰,剧烈挣扎:“唔——!呜呜呜!”
“抱歉,我听不清。”
薛成璧薄唇弯起一个殷红的笑:“好不好吃……可能要亲自尝了才能知道。”
贺子衡脚一蹬,两眼翻白,竟生生被吓昏了过去。
薛成璧睨着他,唇角的笑变得讥嘲。
不过是一个伯爵府五公子,又蠢又弱,胆小如鼠,算得上什么好夫婿。
但什么人能配上周瑭?
当今圣上嫌太老,那么……皇子、太子?
薛成璧想了一圈,心中却犹觉不是滋味,甚至愈发焦躁。
似乎世上最尊贵的人,都不及周瑭万一。
“不配。都不配。”他轻声喃喃,“都不配……”
耳边忽然传来人声嘈杂。
似乎是武安侯马车的方向。
……周瑭。
薛成璧凤眸微凛,向声音的方向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