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接受吧,又觉得没面子。
所以,每次过来,李玺都要表现出一副“我不在意,我在生气”的别扭模样。
比如今天……
魏禹专注地捏小猫,他就在旁边玩泥巴,还故意把手弄得脏兮兮,让魏禹给他擦。
玩着玩着,就玩上瘾了,想捏一个魏禹试试。
先捏泥胚,再雕细节,然后拿竹刀还是什么的,李玺也不认识,反正就是拍一拍,刮一刮,搞了一搞……
“挺简单的嘛!”
李玺看着魏禹手上的花狸猫,信心满满。
我已经学会了!
一做就能做出来!
指不定会成为惊世名作,被全长安追捧!
李玺一边捏一边疯狂脑补,连艺名都起好了。
书昀兄送他的那架琴不是超级厉害的三木大师做的吗,那他就叫……四泥大师!
比三木还多一!
“好了吗?要开窑了。”魏禹洗净了手,笑着看他。
“好了!长身玉立,惊才绝艳,长安第一大美男,我的亲亲书昀兄。”
李玺把他捏的小泥胚藏到身后,不给魏禹看,“先烧出来吧,烧出来给你个惊喜。”
“行,拭目以待。”魏禹宠溺地背
过身,等他把“亲亲书昀兄”放进金虫窑。
陶俑从虫嘴里放进去,两边的虫爪和前面的虫肚子都可以塞木料,烧起来的时候,虫屁股呼呼冒着烟……
小虫爪蠢蠢欲动。
魏禹抿着笑,顺毛哄:“不是说要买陶盆吗,现在去?”
李玺确实也不想再看虫屁股冒烟了,把手一伸,让魏禹给他洗好,然后无情地甩掉魏禹,一个人跑出院子。
魏禹洗好帕子,不紧不慢地折着,跟在后面。
十字街口就有一家三彩陶店。
先前,魏禹送给夕哥儿和小月牙的福禄娃娃就是在这买的,李玺对它极有感情,乐意再次光顾。
进来之后,却大失所望。
一排陶盆,总共十个,就有三个是带瑕疵的。
店家约摸六十余岁,头发花白,拄着个拐杖,冲着李玺点头哈腰。
“这边价贱,烦请王爷往东边瞅瞅,那排个个是精品,王爷若瞧上了,只管拿走,权当小的孝敬您的。”
李玺哼笑:“想孝敬我的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店家一愣,不、不是说小福王最是怜贫惜弱吗,怎么竟拉下脸来?
“想不明白吗?那我告诉你——常安坊的规矩你忘了吗?是谁允许你在这儿卖残次品的?”
“啊,这……”
“也不算残次品吧,小小不严的几个泡,每次起窑十个里有八个都会有,若都砸了,常安坊的百姓可就没吃没喝了
店家反应也是极快,仗着自己年纪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起来。
李玺却没心软,“你当我是傻子吗?”
魏禹跟安乐伯不知道考查了多少窑场,商议几个通宵,才最终定下“精品路线”,又借由中秋宴打出了常安三彩陶的名气。
陶器烧制确实不易,再加一层釉色更难,然而,一旦烧成一个,就顶得上整窑的成本了。
更有那些勤奋肯钻研的人家,调制出更为好看的釉色,卖出一件,足够一家十口两三年的花用。
——“没有一个残次品,可以完完整整地走出长安。”
为了让这句话被长安百姓、被波斯商人、被各国使臣认可,魏禹、李庸、鸿胪寺的小伙伴们,包括圣人、王尚书,不知道付出多少努力。
明明最直接的受益者是常安坊的窑场!
然而,如今破坏规矩的,恰恰是这些人。
李玺没有冲动,他非常冷静地拎起一个带瑕疵的陶盆,面无表情地摔到了地上。
店家吓得一哆嗦。
李玺又拎起一个,继续摔。
这次,是店家所谓“精品区”的。
店家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哭,“老小儿六十多的人了,福王就当可怜我年纪大,行行好吧!”
李玺冷笑,“你也不必如此,今日,我不会治你,自然有人治你。”
气鼓鼓地跨出店门。
魏禹正在门外等着他。
“我算是知道了,并非所有老人家都像我祖母一样慈爱仁善。”李玺抠住他的腰带,闷闷道。
“你方才做得很好。”
不该心软的时候,决不心软。
“去莫老大店里看
看?”魏禹哄他。
李玺其实已经没有心情了,但还是点了点头,只是为了让魏禹放心。
走了两步,问:“这样的店家不止一个两个吧?”
魏禹没有瞒他,“这种情况一开始就预料到了,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早,我已经叫人去请安乐伯了,待会儿我会多骂他两句,给你出气,好不好?”
李玺挑眉,“你把我当成三岁小孩了吗?”
“怎么会?少说得有五岁吧!”
“去你的。”李玺踢了他一下,没绷住,笑了。
他就是心疼魏禹。
他为百姓如此付出,却偏偏是那些他用力守护的人,让他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