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拨一点点。
海谷市, 识安园区。
卢小河不断调动微型画面,满脸汗地看着屏幕上跃动的数据。
“郝文策,卢小河, 你们继续查,尽量定位到控制者。”
脱离蚁穴前, 李念这样指示道。
前线的即时判断被交给了郝文策, 卢小河头大如斗地做数据辅助。更升镇的煞气反应画面成了筛子, 细密的红点在地形图上彼此挤压,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昏迷。
它们大小不一, 明明灭灭,动辄消失一两个,整个画面杂乱无章。卢小河盯着看了几分钟, 只觉得两眼发花。
“沉没会技术部门的惯用手法。刺激特定的大型邪物, 造成煞气紊乱, 邪物混乱。”
郝文策抹抹鼻子,一双眼紧盯自己的屏幕。
“这个混乱程度, 近距侦测才靠谱,卫星图只能反映部分情况——你要有自己的猜测。”
卢小河呃了两声。
她确实有升职加薪的诉求,也乐于挑战难题。但自从特调九组成立,她有一种被命运扯着头皮朝上拽的“揠苗助长”感。
最近几个月的高难度任务,快比她之前几年加起来还多了。
卢小河麻木地望向屏幕, 黑底屏幕上,那些血珠般的红点还在不断往外渗……隔壁的丙级调查组在干什么来着?哦对,在调查小区下水道的神秘堵塞。
她本以为处刑任务就够棘手了, 是她太天真。
突然, 一个巨大的红点倏地消失。
卢小河揉揉眼, 以为自己看错了。邪物消散需要过程, 哪怕符行川亲自下手,也没法把敌手瞬间变没。
不到十分钟,下一个也猛地消失。
卢小河后背发凉,她连人带椅子滑去郝文策那边。结果她还没开口,郝文策再次头也不抬地把她堵了回去——
“可能是煞气指标超限,导致仪器故障。那些邪物太大,能达成那种效果的只有极限一换,咳,恶果。”
“但恶果要拿人命填,我们不可能错过这样一组‘敢死队’。识安正在附近行动,这时候冒头毫无意义。”
卢小河张了张嘴。
……也许对方就是算准了这一点呢?
不过这不是深究的时机,她揉揉太阳穴,那些风云变幻的数据噼里啪啦往她眼里砸。
简化煞气浓度变化和邪物运动模型,加以AI辅助分析,她大概能确定影响的大致方位。只不过得到相对确定数值,她还需要时间。
卢小河顺道调了调通讯频道,考虑到顶级强者的战斗不能分神,她尽量保持沉默。
但现在是不是太安静了?
更升镇一行人突破地面,信号扭曲的嗤啦声不绝于耳。其间夹杂着漂浮术带出的呼呼风声,众人活动也会发出细小杂音。
可在方才的一阵颠簸后,风声停住了。
卢小河还在反应的工夫,郝文策已经毫不留情地施放了电刺激——当然,主要是针对紧急事态处理部的三位成员。
“总部,回答!”他拧着眉毛呼喊。
无人应答。
郝文策发狠地灌下半杯咖啡,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通敲击。卢小河转过椅子,眼看他把“符行川”三个字下的指标改到最高,再次按下电刺激按钮。
卢小河:“……”
极强的电刺激下,符行川的频道传来几声粗喘。
“总部。”郝文策重复。
符行川没有回答,他呼吸急促,体温有些不正常的升高。片刻之后,响动再次消失,识安的“第一鬼将”似乎再次失去了意识。
“符行川都倒了……无防备的超近距离敌袭,下手很快,全员...
中招。符行川醒了,但没吭声,这是好消息——至少他们现在还没发现死人。”
郝文策眼睛黏着电刺激等级。
“这种攻击方式,十有八九是内鬼。处刑任务就这个味儿,这回也没惊喜啊。”
卢小河抿起嘴唇。
“不是还有两个外部人士一起行动吗?”她不抱希望地发问,“也可能是那些人……”
郝文策没有正面回答:“继续查你的数据。”
说罢,他再次按下电刺激按钮。
卢小河垂头丧气地转回屏幕墙跟前,继续啪啪敲键盘。
她忍不住想起档案馆任务前。
打扮得像要荒野求生的钟成说,穿着“领导心腹大患”T恤的殷刃。两人的表情一个认真一个欢快,都是少见的纯粹直接,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阴暗。
……两人之中,真的有对识安不利的叛徒?
发现自己走神,卢小河猛地拧了下自己的大腿,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数据上。
不看不要紧,这次一瞧,她差点从椅子上飞出去。
【更升镇区域煞气波动幅度:6745.23fR】
【镇中心方圆2km稳定煞气值:2562.12~2574.38fR】
后者非常接近凶煞现世的“稳定煞气值≥3000fR”指标。
几乎在同一时间,识安的频道里出现一串痛苦的抽气声。
“嘶。”
符行川咕哝的声音从频道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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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少了两个?”
……
符行川恢复意识后,第一时间弄醒了李念——他三秒钟扒拉出李教授的保温杯,将杯子里的水全浇在了搭档脸上。李教授幽幽睁开眼,鼻梁边还黏着两颗泡胀的枸杞。
他冷冷地瞥了符行川一眼,熟练地取出药包,排出六针缓和苏醒药剂。
而在这个过程中,李念快速摸清了现况。
黄粱与吞蛇不见踪影,邪物群隐入雾气,他们身周只剩高高隆起的废墟。浓雾随风摇动,镇民们不知道去了哪里,暂时无人接近他们。
只看他们的摔落位置,大抵是被两个巨大邪物碰撞震晕,带着符行川的保护罩摔落地面。
……但人数不对。
除了早已脱队的钟成说,他们的队伍又少了两个人。
李念不动声色地举起注射器。
任吉莹是第一个被弄醒的,她刚睁开眼,就看到了李教授湿漉漉的脸。镇长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她把一声惊叫憋在了嗓子眼里。
任吉莹狼狈地爬起身,转动头颅,目光急切地扫过剩下的昏迷者。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应该和你们在一起吗?”
这位新镇长吞了口唾沫,她的额头带着层薄汗,发丝乱七八糟地粘在皮肤上。
“……戚辛人呢?”
李念继续向自己人注射药剂:“刚才她还在,就在你身边。也许她落到了——”
他还没说完,便被嘴唇哆嗦的任吉莹打断。
“我身边?”
任吉莹脸色青白,双眼微微睁大。
“我身边是有个姑娘。小西服挽发髻……可那不是你们的人吗?”
“戚辛四十多岁了,挺胖,近视眼,烫了卷发。早上你们要去矿山,我先去上班,留她跟你们交接。”
她颤抖着说道。
“你们刚才说的,到底是谁?”
符行川眉头一跳。
地底汇合后,项江简单报告过。他们醒来时,戚辛就在民宿里等待他们,任吉莹独自去上班。她们并未在同一时间出现过。
...
地底蚁穴,见到那么多怪异画面,那姑娘一直很冷静——那已经不是胆大能形容的程度,她的平静比起“勇敢”或“迟钝”,更像“漠不关心”。
可她是偏科学岗,身上没有带凶煞之力或煞气,并且对他们毫无敌意。符行川在混沌中战斗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她就像一个游离于世的观察者。
先前情况紧急,符行川当她性格古怪。如今回头咂摸,那些表现全变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