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阿宝便要随裴三夫人回乡省亲。
裴观下了衙,本想赶紧回家,被高学士拦住:“裴大人,明儿就是出发的日子了罢?”
这些天来裴观神思难属,时不时就在纸上写着什么。
高学士伸头看过一回,看那信上写着船舱上用得着的东西,从霍香正气丸到冰片贴,再到驱虫粉。
裴观如实说了,高学士眼中放光,回家省亲好啊!回家省亲再住上三个月五个月的,他岂不是一个人在家中逍遥自在!
高学士跌足:“贤弟有这等安邦定国绝妙计策,怎不早些告诉为兄我?”
他都把百试百灵的妙计告诉裴观了,裴观怎么对他还掩掩藏藏的,这种主意就该拿出来有福同享,年轻人岂可如此。
裴观默默无言,还是高学士自己道:“也对,你先用,我再用。”回去就哄娘子省亲去,多花些俸禄也没事,花钱买清净。算着明天就是裴家那只胭脂虎出发的日子,高学士特意来给裴观贺喜。
可看裴观一脸丧气模样,他又问:“是不是尊夫人又改了主意,不去省亲了?”那不能够罢,陪着婆母去的,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
高学士看裴观疾步出去,又想,难道裴探花是挨打挨骂上了瘾?
江南小童常手执小鞭,抽打空竹陀螺玩耍,那陀螺不抽不转,江南老幼便把这东西叫做“贱骨头”。
裴观急赶回家,丫头们正在搬箱笼,戥子吩咐粗使婆子:“把这几个也全装上,里头都是细软轻些拿。”
一回头看见裴观,戥子赶紧行礼:“少爷回来了。”
这是喊给阿宝听的,丫头们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退了出去。
裴观掀帘进去:“东西都收拾好了?”
阿宝正在给爹写信,告诉阿爹,下个月的信她不能立时收到,等看过信再给他回信,怕是要到秋天了。
夏天坐船回来,到家再给阿爹回信,等辽阳那边接到信,可不得到秋天了。
阿宝头也不抬,笔尖沾墨,一张信纸很快就写满了,将写满的信纸压到一边晾干墨迹,很快又满了另一张。
阿宝写信,裴观一直站在她身边看着。
窗外丫头婆子们来来往往,戥子一面指挥婆子们搬箱,一面核对签条。
“贴着绿签子的都是夏天的衣裳,晚些再抬出去,得摆在最外头,找起来才容易。先把黄签儿的抬了上船去。”
结香忙完了她手里的事儿,进院就见戥子一面吩咐事儿,一面伸头张脑的:“你瞧什么呢?”
姑娘姑爷两人瞧着是和好了,可日子一长,瞒不过贴身侍候的丫头。结香是从林家一起来的,戥子就只把这事告诉了她。
“两人还分着床睡呢。”戥子叹口气,算算日子还没到姑娘身上来事儿的时候,再说,原来就算是来事,姑爷也从没避过呀。
阿宝出嫁之前,红姨专程请李金蝉教过她们几个年岁大些的丫头,要怎么侍候房里事,总不能阿宝身边一个懂这种事的丫头都没有。
李金蝉说,有些男人觉得女人来月事不吉利,那几天都不来挨身。
戥子直皱眉头,她小时候身子损耗,头回来月事时疼得躺在床上冒冷汗,已经那么疼了,还要说这东西不吉利。
就算不吉利,那也不是男人们不吉利!
谁知李金蝉看戥子满面愤愤,竟轻轻笑了,隐晦言道:“这是好事儿。”
李金蝉是奉命来教几个丫头的,看她们一点都不懂,便把话说明白了:“拿这个当由头正好,那几日若还要夫妻同房,对女
人不好。”
“要是姑爷犯混起劲,你们拼着挨打,也绝不能让他进姑娘的身。”要是把持不住,男人家没什么,受罪的都是女人。
李金蝉素着脸严声说完,看着几个丫头:“知道了没有?”
戥子道:“那倒也用不上咱们,姑娘自己就能收拾了。”姑娘不想让人近身,就凭姑爷那身板,近不了她身的。
守孝的时候李金蝉那些教导没用上,等除了服,戥子可仔细留心过。
两人明明就还在闹别扭,这都快走了,要是还不和好,一走四五个月,回来要是房里添了人,阿宝会不会哭鼻子?
戥子反复思量,原来她觉得阿宝不会哭鼻子,她打小到大,挨人欺负是绝不会当着人哭的。
当着人哭,那就跟认输了一样。
可这次,戥子有些吃不准,阿宝……会哭罢。
屋中裴观对阿宝道:“我让青书跟船,有什么事你只管吩咐他。路上想吃什么,少了什么,不要忍着。”
本来这差事,裴观是交给松烟的。
松烟押车去过辽阳,路上的事儿他更熟些。松烟却道:“公子,不是我躲懒儿,是有人比我想去。”说着冲青书挤挤眼睛。
青书瞪了松烟一眼,笑着讨恩典:“公子,这事儿我去罢。”
裴观看了看他,青书松烟都是办事妥当的人,再说跟着去的还有好些家丁男仆,青书只须侍奉好母亲和阿宝就行。
松烟又凑趣:“公子不问问为什么?”
“为什么?”
青书脸涨得通红,半晌才道:“我就是想……”
松烟笑道:“他心上人也去,一走四五个月见不着,他还不害相思病啊。”
“心上人?”裴观疑惑,“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