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两秒后,姬野凌歪了歪头,问道∶“有烟吗,我想抽烟。”
伏特加单手拨动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摸索,伸手想要去给玫瑰递自己兜里的烟。大家都是在大哥手底下做事的人,都是大哥的小弟,小弟与小弟之间应该处理好关系。他要向玫瑰表明。自己非常欢迎他。
姬野凌猛地扭头,以一种令人恐惧的眼神瞪向伏特加。他的视线让伏特加感觉自己不经意间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被震慑的硬生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细长的JILOISES香烟夹在琴酒指尖向后座递出。
姬野凌笑了一下,笑容有点狡黠。下一秒他低头,用嘴叼走了琴酒手中的那支香烟。额前垂下的柔软发丝轻轻掠过冰凉的指尖。
琴酒怔了一下,为这格外大胆放肆的举动。他没有判断出来姬野凌的意图,是在单纯向他索要安抚,还是某种不可描述的暗示。所以他没有直接伸手把姬野凌的下巴捏脱臼,在犹豫的这一个瞬间,姬野凌已经重新抬起了头。
这次他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再去找琴酒要火,撩拨挑逗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下巴就真的保不住了,他用眼神示意伏特加把车载点烟器拿过来。
烟蒂亮起的猩红火光明明灭灭,袅袅白雾在密闭车厢里弥漫上升。青年冷硬的眉目舒缓了一些。
伏特加突然懂了,玫瑰不是没有痛觉,只是他一直在克制着,不将其表现出来。他抽烟是为了借助尼古丁,抚平神经源源不断传来的痛感。
但伏特加不知道,这具身体其实并不是想要靠抽烟缓解疼痛,他需要的是依靠熟悉的香烟气息营造出一个令他安心的氛围。可以是香烟,可以是大衣,【伯】莱】【塔】子弹的硝烟味也行。
这才是真正能够安抚他神经的东西。
姬野凌向后倚在车座上吞云吐雾,神情平静,一言不发,只是侧过脸看着车窗外飞速闪过的五光十色的街景与街头嘈嘈杂杂的热闹行人,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只鬼。
这副样子让琴酒想起很多年前他刚从实验室带走姬野凌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没有保时捷,也没有现在能当司机的伏特加。
能搞到的最好的车只有美国特产的粗暴肌肉车。这种车没有丝毫品味可言,唯一的优点是大排量,大马力,以及廉价。
车只有一排车座,琴酒开车,腰间别着崭新的【伯】【菜】【塔】。车椅下的手提公文箱里藏着替换下的马卡列夫【手】【枪】和一排9MM子弹。姬野凌就坐在他身旁的副驾驶上。飞驰的汽车穿梭过欧洲大陆一条又一条漫长单调的无人公路,一路向东行驶。
实验室出事,即使他向组织汇报没有幸存者。但按照那...
位先生的谨慎程度。依然不会放松警惕,会严格排查一段时间,直至真的确认,那座实验基地里的所有人都葬身火海,无一幸存。他防备的不是幸存实验体,而是知晓秘密的研究人员。
所以在琴酒的计划里,他们会一路向东,开车跨越乌拉尔山脉,离开欧洲,进入组织鲜少涉足的俄罗斯领土。搭乘火车穿越广阔的西伯利亚平原。抵达俄罗斯远东港口,符拉迪沃斯克,从那里换乘轮船,去往日本。
这是一趟格外漫长的旅程,司机只有琴酒一个人,他靠抽烟提神,狭小的车厢里烟雾弥漫。偶尔他往身旁瞥一眼。小孩把自己裹在他的大衣之下,像只安静的小动物一般,沉沉昏睡。
他不知道琴酒要带自己去哪里,也没有问过他们这趟漫长行程的目的地,似乎只要跟着自己,去哪里都无所谓。
清醒的时候,他不开窗,只是隔着灰蒙蒙的玻璃默默看沿途路经的一切,——这个他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夜幕里亮起的一个又一个灯火通明的城市,十字路口熙熙攘攘的人群,现代钢筋水泥都市里拨地而起的摩天大楼,郊外荒凉辽阔农田上大片发黄的干枯秸秆……
他从有记忆起,就没有离开过实验室。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太过陌生,路过的一切风景之于他都是未曾见过的新奇景象。
驶过乌拉尔山脉的那天是阴霾冬季里难得的好天气,天空是水洗过的碧蓝,大片大片的羊群像白云一样铺开在山下谷地的冬季牧场中,
公路沿着高耸入云的群山山脉盘旋而上,开上半个小时都遇不到一辆车。
琴酒把车停在山顶,将抽了一半的烟按灭,伸手招呼从副驾驶上跳下来,趴在路边栏杆上看羊群的小孩。
他按着小孩的肩膀把他按到驾驶座上。“过来,教你开车。”
小孩脸上那副面无表情的面具破裂,露出有些讶异的神情,可并没有拒绝。
这是穿越狭长乌拉尔山脉必经的盘山公路之一,也是最危险的几条公路。每个拐弯处之间留下的过渡带很短,年年都会有几辆不走运的汽车在这条公路上直直坠毁。
冬季雪下的最大的时候,这条公路会被山脚小镇里的交通管理局强制封闭,直到冰面融化,才会重新开放通行。
姬野凌从山顶一路开下山脚盘山公路的出口,如行云流水,一次都没有出错。
因为琴酒在他的副驾驶,所以仅仅只用这一条公路,他就学会了开车。
姬野凌工资很多,但是一直没有买车,所以没有人知道,他车开的很好,非常好。因为教他开车的是琴酒,所有他自他那里学到的技能,他都掌握的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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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已经挥发的差不多了,棉布开始干硬,姬野凌取下了它。扯开药箱里的绷带,开始像包粽子一样一圈一圈往自己身上缠。他的手法并不细致,草草了事,透露着一股简单粗暴的作风。
包扎完毕后,他拾起皱成一团的衬衣,像小狗一样嗅了嗅鼻子,嗅到上面浓重的血腥味,皱眉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
姬野凌抖开衬衣,把它重新穿戴整齐,一颗颗纽扣系好。他的眼神已经重新灵动起来,琥珀色的眼眸里划过流光,像是一个休眠的人偶从沉睡中复活。
保时捷缓缓停了下来,前方不远处是灯火辉煌的京都站,列车进站时呜呜的汽笛声遥遥传来。
“波本看到了我的长相,我让贝尔摩德帮忙伪造了一个假身份。但应该瞒不了朗姆太久。”姬野凌开口向琴酒交代后续。
伏特加知道接下来的内容不是他应该听的,利索的熄灭引擎,自觉下车走远几步去抽烟。
车里一时间只剩下琴酒与姬野凌两个人。
“...
我会在朗姆反应过来之前,解决一切。”
今天过后,朗姆与琴酒的博弈又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局势已经渐渐白热化。姬野凌很清楚这一点。
"这件事不用你插手,你继续潜伏在警视厅就够了。"
琴酒拒绝了玫瑰的建议,他不应该出现在自己与朗姆的博弈中。他是自己手中的王牌,琴酒却并不打算在这时将其打出。
现在他让姬野凌走的是另一条路,康庄大道,明亮坦途。
拿着复制诸星登志夫的剧本,一路升到警察机构金字塔尖的最顶端去。
不,他会走的比那个人还要远。
玫瑰发挥最大作用的时机应该是在自己完全吃下朗姆手中所有势力,彼此站在黑白顶峰的时候。因为他是不会背叛自己的刀,所以琴酒会送他去另一边权力的最顶端。
在这之前,他只需要隐藏好自己就行。
姬野凌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上下轻轻颤动了一下嘴唇,却最终将话语又吞咽下去,只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这个,我先留在这里,我用它把自己捅的刀伤。回去之后被发现就糟了,过段时间我再拿回来。
姬野凌关上了车门,拍了一下路边伏特加的肩膀。伏特加扭头看他。
他出来的时候太过着急,所以没有拿打火机,又怕干扰到大哥与玫瑰的谈话,于是一直叼着没点燃的烟,在嘴里砸着烟草味。
姬野凌拿出打火机咔哒一声帮伏特加点上。伏特加对这突如其来示好的举动,受宠若惊。
可玫瑰什么都没有说,重重拍了两下伏特加的肩膀,扭身走向远方的车站。
人小的时候,总是希望自己最重要的人身边,围着的人越少越好,最好只有自己,这是占有欲。只有长大了,才会希望他身边围绕的人越多越好,越热闹越好,这样自己即使消失,也并非不可替代。
他很清楚,往后的很长一段路,能陪在琴酒身边的人不是自己。往前不是,往后也不是,他们有幸同行的只有短短一段路,这段路走完了,就该在十字路口分开了。
玫瑰的背影逆着保时捷车灯照射出的昏黄光晕渐渐远去,消失在黑暗中。
后车座上,静静躺着一把带鞘匕首。
琴酒将它交给姬野凌的时候,是他刚到美国的时候。
瘦高的年轻人,吊儿郎当的站在天台的楼顶,满脸桀鸷的趴在栏杆上看消失在远方林立楼宇间的飞鸟,摇摇欲坠的夕阳在他深红色头发上映出渐变的光影。
基地底层的训练场里,七横八竖躺了一地的人,都是他揍趴下的,原因很简单,亚裔和欧美人相比,本身年纪就显小,姬野凌又没有成年。有人出言不忿挑衅,他也就没有留手。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少年回过了头,眉宇间那副不驯的神情在一瞬间收敛起来,很明显,他还记得琴酒的脚步声。
似乎不知道离别这么久,再见面时开口第一句应该说什么,于是他只是勾唇笑了笑,眸子里划过温顺的神色。
琴酒解下匕首,将它隔空扔给姬野凌,“你来做我的刀”他没有说什么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刀,不要背叛之类的废话。
姬野凌接住了它。没有犹豫的点点头,痛快的说“好啊。”他也没有承诺我不会背叛你之类的保证。
这场对话言简意赅,因为一切都没有细说的必要,所以这件事就在一问一答间被轻描淡写的敲定。
从琴酒把它交给姬野凌的那一天起,它就一直被随身携带,从未取下。现在,它静静躺在那里,刀鞘上沾满凝固后发黑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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