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公第三件想问的事,应该是担心司天监会站在六皇子一边,对太子殿下造成不利吧。”没等他回过神来,陈季淳就主动出声道:“我大哥已经决定,百年之后会将观星楼主跟周天星盘传给无双那贼小子,司天监也好、镇国公府也好,都不会插手皇子夺嫡,不管是谁最后继承大统,司天监都是大周的司天监。”
杨之清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比起南疆和北境,他最担心的就是陈伯庸会把观星楼主之位传给下一代唯一的血亲陈佩瑜,那样的话,有司天监在背后鼎力支持,六皇子李敬廷就敢明目张胆跟太子争夺储君之位,无论是文争还是武斗,对大周朝堂而言都不啻于是一场翻天覆地的劫难。
“季淳,无双那孩子的身世从来没有外人知道,你可否告诉老夫,他究竟是···”杨之清自然知道陈无双是陈仲平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可陈家上下竟然对他如此看重,就绝对不单纯是因为司天监唯一一个嫡传弟子的缘故,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陈季淳笑着摆摆手,道:“先前我输了三局棋,欠下您老三两青山雪顶,如今可算两清了。”他先后解释了司天监对南疆、北境以及晦暗的皇子之争的态度,也算是毫无隐瞒地回答了当朝首辅三个疑问,剩下的就不能再多说了。
杨之清幽幽叹了口气,只好不再追问,举杯与陈季淳轻轻碰了一下,第三杯酒两人一同喝完,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缓缓出声道:“当年老夫年少还未入仕的时候,先师最后曾在楚州收下过两个关门弟子,那二人一个聪慧、一个厚道,胸中所学都不次于我,可惜都没有入朝为官。老夫虽然比他们年长些,可也算相交莫逆,先师最寄予厚望的那人命不好,自幼体弱多病,早已离世多年···另一人则命太好,不适合为官。”
陈季淳不明白他想说什么,顺着话头接了一句:“哦?程公跟杨公这种读书人,也信命?”
杨之清点点头,道:“年纪越大就越信冥冥之中命数有定。那人的命确实极好,说起来,他是先师留给老夫、留给陛下的一个后手,本意是用不上他才好,可眼下这种情况,他已经准备要做些什么了···”
陈季淳心中一动,霍然站起身来,连桌上的筷子都掀翻到了地上,急促地喘息几口,道:“杨公所说的那人···是康乐侯爷?”先前他只以为是他心有所感闲谈往事,听完第二句才猛然明白过来,程公在楚州收下的关门弟子,甚至连贵为当朝首辅的杨之清都说他命好,不是富可敌国的许家侯爷,还能是谁?
杨之清俯身弯腰拾起来他那一双筷子,提起酒壶冲洗了一下又放回桌上,“那三两青山雪顶,还是你占了便宜。”
臭棋篓子终究棋差一着,看似用解答三个问题抵了三局棋所输的青山雪顶,现在才回过味来,那三个问题杨之清心中早就有数,问他无非是想确认一下心中所想,所以才说了这么句话。康乐侯在洞庭湖上那场官卖的事,京都各方势力早就对其动机有所猜测,陛下还曾在朝堂上为此事龙颜不悦发过脾气,斥过一句许家到底想要做什么。
目前看来,引发修士门派蜂拥而至的官卖,竟是远在京都的当朝首辅所下的一手妙棋。杨之清轻笑一声,又说出一句让陈季淳更惊讶的话来:“难怪陛下说你是臭棋篓子,你的棋艺比之天子,可差了太多道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