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路便是东京城周围的土地,这素来是朝中权贵最喜欢圈占的土地,全是权贵大户之地,早就没什么平民了,若是在这里推行,必然会遇到前所未有的阻力。
“正是因为这里的权贵势力最大,才最有效果,”赵士程微笑道,“若有谁愿意冒头,正好能被拉出来,为大家做做警示。”
其实他的看法和宗泽相反,以东京城交通、位置,附近的土地在推行新政后,必然会被更多人改做工业、商业之用,还能降一降土地价格。
至于那些不听话的、想要冒头兔子,一旦撞到他手里,他笑纳便是。
宗泽秒懂,一时恭敬地垂手,心悦诚服。
……
新政的事情便就如此定下,次日在朝廷里,虽然有小规模的反对,但在听说只是先在京畿路附近试行后,反对的声浪瞬间就小了下去。
毕竟天塌下来有个高个顶着,按理来说,没有比京畿路的地主们更高的个子了。
而京畿路的大户们固然有在朝廷中身居高位者,但在官家温和中带着一丝鼓励的眼神下,纷纷心中发寒,不但没有开口反对,反而悄悄退了一小步,避免自己进入官家的视线。
土地?土地再重要,那也没有自家的官位重要啊!
再说了,官家只是让他们多缴一点税,又不要强抢,多大点事?
见众卿皆不发一语,赵士程眸中有些失望,不由开启了点名模式:“种卿,你家在郑州有良田,觉得如何?”
老种家是他的舅家,在京畿路有大量良田,这是他可以确定的。
种师中恭敬地上前,表示:“回禀官家,老臣家中有田两千顷,今日便全数清点,缴纳新赋,以做表率。”
赵士程表扬了这位老臣的忠心,目光一转,正准备再点一个名。
没想到种师中这一句话,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立刻便又有一人上前,禀报自家有良田,不但愿意配合清查,官家心怀天下,他十分钦佩,愿意捐出一百顷做为官田,以做支持!
一百顷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赵士程高兴地表扬了他,但同时让他不要勉强,捐田不必,好好交税便是最大的支持。
这下朝上便成了一个请愿大会,一个个京畿路的有田的官员们立刻卷了起来,愿意捐的数额也开始飞快上涨,从一百到两百再到两千,到后边愿意捐全部身家的也纷纷出现。
赵士程听得头疼,挥手止住他们这如团建一般的活动:“行了,后边再说捐田的,我可都连前边的一起当真了。”
瞬间,准备继续说话的官吏们哑了火,他们说自己捐便罢了,要是让前边吹牛的也一起兑现,那可就是犯众怒了。
如赵士程所料,至少表面上,朝廷的官员们都表现得十分支持,剩下的,便要看宗泽去操作了,他毕竟居于深宫,每天有处理不完的国家大事,不可能时时盯着。
好在,老宗是他遇到过最有执行力的项目经理,自己需要做的是在官场上给提供足够的支持,剩下的事情,可以充分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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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泽入相后,自然需要提拔一些能用的臣子,这些人是不缺的,以他如今的地位,只要他点点头,便有成千上万的选人到他面前争取机会,在职的也不会少。
赵士程看他选中的人,皆是能吏,便不再追问。
在田赋改革的同时,他又悄悄颁布了另外一项法令——天下胥吏,可以参考神霄院等的杂科。
这个消息刊登在大小报纸上,并不显眼,朝廷中有许多臣子还是按例提出了反对意见。
要知道,吏员只是官府中的收税跑腿的杂役,按理,杂科考来的进士也是能当官的,而按理,胥吏按理是不能当官,更不能考杂科的。
太宗年间,有小吏参加了杂科中的周易,以第一名取士,当时的皇帝赵光义大怒,说,科举之设,是为得名士之流也,岂容走吏冒进,窃取功名?
随后剥夺了这位小吏的功名,严厉警告后,并下令严禁吏员参加科举。
如今皇帝这个法令,明显是违背祖宗的规定的。
但……
如今大家都在绞尽脑汁处理田赋的事情,实在没有太多精力分给这小吏们,再说了,只是算术之类的杂科,于是众臣惯例上书一番后,便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赵士程对此十分欣喜。
李凝有些不解,悄悄问道:“官家,为什么允许小吏参加杂科便那么开心呢,杂科有什么重要的?”
“杂科,才是民生之本,自然是重要的。”赵士程微笑道,“经义文章,无数读书人皓首穷经,但吏员代代相传,家中虽可供读书,却无法科考,如今我开了口子,便是给杂科汇入新血。”
等过些年,正科和杂科,怕是要转换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