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城中, 太子的计划正在有序进行,首先是煽动太学生和言官, 指责王黼蔡京等人的罪责。
毕竟, 这次大祸可以说是由他们几个大奸臣一手制造出来的,否则,就算是征辽大败, 局面也不会落得如现在这般难以收拾,所以,王黼蔡京童贯这些人都有罪, 且有大罪, 有大罪的人怎么能在朝廷上主持议和呢?
必须严惩才能稳定民心,不处置不足以威慑天下。
但王黼等人也不是好收拾的,如今的文官早就抱团党争, 只要是同出一门,那基本就没有后路。
他们把太学生一番责斥, 说他们不顾大局,大敌当前只知道争权夺利,视圣上安危于不顾, 收监了不少人。
太子也开始拉拢城中禁军,只是他的行事并不机密, 东京城里的世家大族何等树大根深, 很快便发现太子的意图, 一时间, 宗室也好, 百官也好, 都没有几个人支持太子。
无它, 太子只是太子, 皇帝还是皇帝,哪怕皇帝如今落入敌人之手,但按大宋那复杂到极至的权力构架,太子的话,说了不算。
而这其中,最关键的当然是皇帝没死,随时有可能被释放。
这种情况,又有谁敢押上身家性命呢?
如此这般各种拖延和推诿之下,又过了二十来天,时间便到了十月。
这时已经是深秋,东京城的粮食有些不济了,城外的勤王军是夏季开拨过来的,如今天气渐冷,嘈杂地要求京城提供冬衣和炭火。
巨大城市,上百万人的物资运转,加上运河受阻,城中城外的治安都越发败坏。
萧干面对百依百顺的皇帝和朝廷,还是很谨慎的,只要求粮食一百万石、军械二十万件,银一百万两,牛马一万匹,毛料一百万卷等等,都被太子满足了。
但是在要求用太子换皇帝时,太子那边咬死不松口,宁愿在其他地方让步,私下里,太子还专门让老师当使臣,悄悄送礼物暗示只要皇帝不回来,大家好商量。
而宋画宗显然也感觉到了危机,父子两个你来我往,居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卷起来了。
于是萧干来了兴致,不断地狮子大开口从一开始提出的要人要物,发展到要地要粮,开始只要雄州这么一个小县城的地,后来回过味来,要河间、要沧州,到后来,发展到还要太原、中山、这种性命关卡。
让他惊呆的是,两边居然都争着同意了,生怕谁答应慢了一分一样。
至于这里边的合议内容有多过分,朝廷里的皇帝派和太子党都愿意认了,那反对声差不多也就都聚集在低阶官员和民间了。
太学里的太学生们倒是义愤填膺,不少人跪在皇城门前要求朝廷收回成命,只是无人理会。
一时间,场面越发焦灼,两边都咬死了不同意。
直到最后,把局面打破的,是一个新的条件——太子私下里同意,只要辽军退兵,愿意将东京城中的所有宗室皇子,一起打包,送给辽朝当人质。
这个消息一出,东京城里的宗室们瞬间坐不住了,他们虽然都是一条条咸鱼,但本身却是全都与武勋联姻百年的存在,说得不好听一点,大宋上的禁军也好,边军也罢,哪个不和他们沾裙带故,他们平时不显,但在关键时刻,却是一股能影响大局的力量。
别的不说,赵士程母亲来自种家,一个嫂嫂来自刘家,还有个嫂嫂出自姚家,其中或许有与娘家关系不睦的,但大部分,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能极大地影响军中局面稳定。
随后,更让赵士程头皮发麻的事情发生了,王黼居然快人一招,勾结宗室和守城武官,打开了东京城的城门,将辽军迎接入城,包围了内城。
这下可是把太子驾在火上烤,王黼这种行为何止是卖国,简直是卖国,但却也真真地断了太子后路,政令不出宫城,那这个太子和被废又有什么区别?
于是在十月初,太子赵桓无奈地开启宫城,去辽人军营谈判。
这下可好,太子皇帝都在辽人手中,耶律大石和萧干脑子都嗡嗡的,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以前辽国强盛时倾国之力都过不了黄河,拿不下大宋,可在这风雨飘摇的时间,居然一下就入了大宋京城?
这世道也太过魔幻了,实在是让人把握不住,要知道在最开始时,他们都已经做好亡国的准备了!
可惜了,虽然他们对大宋的繁华富庶念念不忘,但如今辽国的情况已经没有办法让他们占据宋地了,连故土都快守不住了,占了这里,怕是只能便宜了金国。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耶律淳在燕京快马传来消息,天祚帝听说拿下宋帝后,大喜过望,准备亲自来大宋的京城受降,这把他们吓得从美好生活中骤然惊醒——可得快点把这摊子收拾了,不然真让他们那皇帝过来送了,这大好局面搞不好就得玩完。
对于辽帝的破坏力,大辽上下可是都清楚的,要不是有皇叔耶律淳和辽东的帮衬着,辽国估计早就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