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 都没有什么大的事情。
蔡京上位后,重新推行了新法,巧立了无数名目, 给国库增加了不少收入, 但在赵士程看来, 这些收入无疑都是在杀鸡取卵,报应还在后头呢。
比如免役法中,免役钱本是由被征劳役的人用来雇人充役的,到了蔡京这里, 免役钱不仅要交, 还要将多余的一份钱出来供官府使用, 但回头给了钱,还得本人继续去服役, 因为这钱被挪用了,没有了钱,难道还要官府负责?
还有茶税改革,几乎将茶业的利润全部收归了国库,茶税收入每年四百多贯中,有一百多贯是被直接划走, 给皇帝使用。
至于其他的盘剥, 就更多了,比如摊派,山水就写信抱怨说,如今朝廷把羊毛也列入了征收物资, 每年要求摊派上贡的毛布越来越多, 不仅仅是皇家要, 经手的官员也会加上一些数额, 若非这产业是公子的,怕是还会变本加厉。
赵士程看了这信,心说这才哪到哪啊,若非有本公子给你当后台,你的产业带你的人都会成为朝廷哪位大佬的东西。
赵士程先去信给王洋通气后,一连两天,都没有等到王洋的回复。
过了快十天时,王洋却是亲自回了密州,求见赵士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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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炎炎,正是新镇码头最为繁华之时。
南方的丝绸、茶叶、米粮大规模在码头靠岸,他们会在这里换取毛布,然后去向辽国、高丽,用毛料在那换上山货、木料,然后又回到密州,将木料换成轴承、碱粉等物,最后再回到南方。
这是能利益最大化的海路,已经颇有大航海时代三角贸易的雏形。
王洋每日依然忙碌,但这几天,周围的人却明显感觉他有些异样,想是没有休息好,整个人都有些憔悴。
这可急坏了这里街管们,每天变着法儿关心老大,为他做各种好吃好的喝的东西,却似乎还是无效,还是王洋主动出言,说最近有些苦夏,这才清瘦了些,安抚了这些手下。
然而,王洋心中巨石,却没有一点减轻,反而让他越发焦虑。
他知道新镇迟早会升为县,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他以为至少还有一两年。
王洋知道自己的天地很大,但他很舍不得,也不放心,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看着栽种,一砖一瓦都是他看着搭建,他最害怕的未来不是自己会离开,而是自己离开后,这些心血都不会被继任者珍惜。
他想了很久,决定亲自去见见小公子,听听他的意见。
……
赵士程听完了王洋的焦虑,也明白了问题所在。
王洋是畏惧的,在一个地方,习惯了一样的生活,突然之间,要去面对未知的以后,本能地会担忧,担忧生活会如何巨变,从而抗拒。
“你是担心,你以后不能做得更好么?”赵士程轻声问。
王洋沉默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他又补充道:“公子,新镇如今的样子,有太多的巧合,我觉得,您如今需要的,不是一个远居海外的桃园,而是正大光明招揽人手的机会。”
赵士程听出了言外之意,他问道:“你是想入朝为官么?”
王洋摇头:“公子,您的知识,传递的范围太小了,只是我、陈行舟这几个人,做不完您的选择,应该将这些言语著书立传,广收门徒,如二程先生那般,才能给你招揽更多的贤士,您并不缺少钱财,只是缺少势力,如果能有大量学子入朝,必然会改变咱们如今的局面。”
赵士程托着头,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他已经听明白了王洋的意思,他想培养更多的势力和学子,只是……他叹息道:“这样一来,你至少有十年时间,会蹉跎在书案之间,没有如今的盛况了。”
王洋沉默了一下,突然像想到什么,浅浅地勾起唇角:“可那时,小公子就长大了。”
赵士程心中一跳,抬眼审视这名青年,对方已经没有当年初见时的冒冒失失,年轻气盛,而是像一块被打磨通透的美玉,温润却又通透,带着灵光。
也对,这么长时间,足够让王洋感觉到自己的志向了。
“也好,既然你不觉得耽误,”赵士程微微笑了笑,“那就暂时在学校里呆着吧,七里坡离新镇不远,若有什么事情,你也好照应。”
王洋得偿所愿,恭敬地作了一揖:“多谢师尊。”
赵士程轻轻摇头:“谢什么谢啊,你好不容易建成的地方,如今要拱手让人,是我没护着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