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泼五按着刀,手持大棍,不时巡逻在这热火朝天的工地里,若是遇到哪个偷懒耍滑的,二话不说,就是一棍过去,若得一路的青壮们都噤若寒蝉。
他身材高大英武,俊秀的镇长王洋走在他身边,被衬得有些弱不经风的模样。
王洋正在一个片工地一片工地地检查。
“今天的食物到了多少?”王洋看了一眼工地厨房的一筐筐米粮,每隔十日,粮食都要重新统计。
“到了二十石米,一只羊,半扇熏猪,还有十一条海鱼干。”这片工地的管事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长着饱经风霜的脸,他飞快报出数目,“上旬还剩下了一石半米,咱们街商量了一下,说想要米换一些石碳,他们晚上都去海边钓些鱼……”
“晚上不好好休息,是白天干的活不够么?”王洋批评了一句,对面嬉笑着,就是不说那我们不去了。
“今天已经有三栋楼完工,另外两栋还在修建排水道和地基,大家干劲都很足,最多十天,就能把基础做好,就是您看能不能多给咱一些木料?”
“木料分多少,开工时你们不是已经分好了么,哪有变卦道理,好了,都会有的,”王洋翻看了上工表格,今天的表上所有名字下都按上了手印,证明着出工都是全的,“今天有谁闹事么?”
“看您说的!”管事一脸不悦,“闹事一回那就得扣咱们街的木料,这大伙都在等的新屋修好住进去呢,哪个闹事的敢冒头,不用你说,我就能生吞了他!”
点点头,王洋又抽查了几个工地,观察这些工人确实没有大问题后,带着韩泼五,巡视了下一个街区。
这里房屋是连栋,一栋住二十户人家,两两相临,节约木料,这次迁来了三千多户,也就是要修一百多栋大屋,就算一楼用的是土墙,但这样大的木料需求,还是直接催高了辽东木头的价格,好在如今的新镇可以说的才大气粗,买木头都是现款现货,这才让辽东的海商纷纷改运木头来宋,并且以工代赈,这才能吃掉这一万多人。
但是王洋还是有些担忧,来了这么多人,可羊毛却没有增多,新镇又无土地,要养活这么多人,怕是要想想其它办法。
所以,一路上,他的眉头紧蹙,都没放松过。
而在随行的韩泼五看来,这位王里正完全是杞人忧天,管着有县城那么大的村子,给人修好了宅子,还用得着担心别人怎么生活?
去当水手、当渔夫、当铁匠、当送货去密州城的力夫,哪个不能赚钱活下去?
这些日子,他都快看不下去了,西北之地,遇到饥荒,那都是把米面里掺上沙子,免得被人贪污,给个这样的粥水就算是极大的善政了。
就连他们老家这些过来的人,想法都是先活下来,在镇上捡些石头树皮,弄个窝棚,先熬上几年,赚些钱,再起个房子,如此过来下。
结果一过来,先是热水洗澡,然后便是安排了妇孺到镇里的房中住下,让他们这些乡中儿郎们感激涕零,完全愿意服从里正和都头的安排,被分成了几个队伍干活。
接下来就被这王洋的各种规定揉圆搓扁,让说什么就是什么,靠得就一条——只要干活的就给吃饱,家里的孩子女人,也能吃饱。
本来韩泼五还担心这些乡人到了地方不受管教,要杀那么一两个立威呢,结果感情好,这王里正弱不经风地几招下来,乡人们哪个不暖心,人心都是肉长的,能遇到这么个里正,不知多少人私下里感动得磕头呢,就算是在延安府最安稳的时日,他们也不敢说让家里人吃个八成饱。
后来的建屋子、打地基,工期赶得急,大家都辛苦,每天大石头大木头地背,可有几个喊累的?连伤到的都急着想要复工,就怕到时建好的房子不卖给他们。
人说了,建房的工钱就抵在房钱里,上了几天工,就要抵多少钱,按那个价格,他们要不了一两年,就能在镇子里有两层的大屋子住了,那可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有说一,这新镇人的生活实在是让人羡慕,韩泼五打听过了,那些新镇的旧人,也不过比他们延安府这些流民早来了一年,却是人人有屋住,还能洗羊毛、制碱炼碳,一个个吃起炊饼还把麦粉的麸皮筛了,这都是什么人啊!
才富了几天,就敢学那些富户家吃白面炊饼!
不过白面炊饼也是真的好吃。
这王里正怎么只是一个乡的里正呢?
要是能进朝廷,那怕不是范文正公那样的人物,听说他写的诗也不错,更像范文正公了。
这时,王洋已经走到旁边,有人来给他传消息。
“什么,山水姑娘带着小公子来了?”他面色一喜,立刻道,“快走,我们回去。”
老师肯定让山水姑娘送了信来,这可是最重要的东西。
先前走之前,老师给规划建议,让他有了今日成绩,他如今有一肚子的问题,还要写信请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