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最大的分歧解决了, 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赵士程和宗泽一番商讨,说起了办船坞的事情。
“若说港口,那自然是板桥镇最好, 可惜那里是市舶司,也有州军的官制船坞, ”宗泽沉吟道:“本朝的客舟工匠,大多归官坞所有,私户船坞多在两广路、福建路, 密州本地,只有一处小船坞, 做的成是小渔船, 至于官坞,我翻看过县中的记载, 你想做那种两千料的大客舟, 必得打点上下, 加上工匠、土地,那至少要耗费三十万贯以上。”
“这投入也不是一次便能集齐,”赵士程眨了眨眼睛, “宗知州, 要不然, 咱们来一个五年计划?”
宗泽摇头笑道:“小公子, 老夫再有一年半载,便要调任了。又哪来五年之计?”
赵士程微微一笑,这事他已经想了一晚上, 终于想到解决办法, 这才有了五年之说, 就是把这一年半也算了进去!
“你在密州三年, 按朝廷法制,必然是会调任,如今密州算是上州,您就算是个上优评,也很难再调到上州了,”赵士程对此非常清楚,如果不是先前种家活动,没有其它机缘,宗泽一辈子就只能是县令通判,“那么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去其它中州或者下州,要么去当京官。”
宗泽沉默,他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不过这对他从不是问题:“只要能造福一方,又何必管他是穷州富州。”
至于京官,他从未想过,如今朝廷已经不是当年的朝廷,诸公为了私利,官场早就没有了仁宗年间的平和,今天撵走一个尚书,明天换掉一个宰相,后天再冤枉一个将军,有志之士,差不多都已经放弃入朝的想法。
赵士程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刻微笑道:“密州城东去一百余里,就是莱州,紧临市舶司,那里的情况比之密州大有不如,若您不嫌弃,下一任,可以去那上造福一方。”
“莱州?”宗泽一怔,看小孩的目光就带上一点高傲,“小公子,你这,是拿捏上老夫了啊。”
莱州紧靠密州,但一年的财赋收入只有五千贯,还不到密州的六分之一,是下州中的下州,再远一点,就是用来流放犯人的登州了。
他倒也不是嫌弃,只是单纯不喜欢这小孩把朝廷官职说得好像他随手可得一样。
赵士程立刻安抚道:“宗爷爷你别误会,这不是莱州很多官都不愿意去么,所以去那知州,就没多少好的,为官三年,天高三尺,那是地皮都能刮掉三尺的人物,就这,朝廷还常年摊派牛黄,弄得盗匪遍地,你过去,是救他们于水火啊!”
宗泽神色微动,他去过密州莱州的交界,自然知道赵士程所言不虚。
赵士程趁热打铁道:“再说了,莱州靠着密州,只要您在那里,我就给那里多弄些产业,还可以把船坞也放在那里,你看怎么样?”
宗泽摸着胡须的手指一顿,轻咳一声:“你这孩子,说得好像老夫要挟你一样,你若想做,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赵士程心说你当然不会拦着,他微笑道:“造船之事,没个一年半载弄不出来,咱们先在交界之地搭个架子,等您去了莱州,就正好护着刚刚出船的船坞不被流官污吏所扰,到时既可以支持市舶司,又可以让本地的乡民吃饱喝足,何乐而不为呢?”
宗泽叹息道:“小公子,哪有你这般谈事的,这动不动便是金山银海砸下来,还是堂堂正正,这叫人如何拒得了。”
赵士程笑而不语,却在心中比了个V。
他早就垂涎青岛那优质的天然港湾了,但那如今的胶州湾却是分开划给密州和莱州的,尤其是里最好的一片码头,全在莱州,他可是知道这年头在大宋经商当官的有多重要的,这海船关系到他将来的大计划,肯定要选个靠的住的人,而如今这个时间,还有比宗老更靠的住的么?
更重要的是,宗泽这样的人物,怎么能只用三年??
这离靖康还有十八年呢,他就把这样的人物剩下十六年都放一边?
开什么玩笑,他未来下半辈子,要是能跑出他赵虎头的手心,他就把面前的石桌子嚼着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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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
新镇的码头从清晨的第一缕光明划破天空时,就已经开始忙碌。
两帆的大海船身后拖着成捆的辽东巨木,每一料都有半丈粗,十丈长,这些巨木加起来,甚至比拖曳巨大木的大船还要庞大。
这些来自辽东的千年巨木,都是采自深山,再顺河谷漂下,最后在码头拦截,顺着辽河越海而来,海水泡过的巨木名为盐渍木,不易生虫,不易开裂,是建造宫廷巨阁的优质木材。
巨大的木头被小船推到码头,两个码头间有一根巨木做成的滑轮,用了最好的轴承,数百根牛筋绞成的劲索,将巨木一根根地吊至码头上的排车。
排车的轮面很宽大,免得陷入泥地,十数个力夫推的推拉的拉,喊着号子,将木头一根根地送上镇里,绳索深深地陷入肩头,挥汗如雨。
木头被送到的镇上的工地,便送上了锯木台,细细的锯条极长,需要两个人才能拉动,切开的木料又被扛进下一环,由木匠和学徒们一起加工成更合适的木质工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