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冷风过境,东京城的夜生活,却是刚刚开始。
忙碌一天的市民们穿着厚重的毛衣,穿着短打,无钱的,便牵着小孩去路口看变戏法、耍猴儿、说书人的表演,而有些钱财的,则带着家人去瓦社看女相扑、歌舞、唱戏、听曲儿。
卖饮子的老妇、卖糖人的老汉、卖胡辣汤的摊贩则占据着街巷的一角,被游人簇拥着,生意算得上兴隆。
羊骨汤水的香气在街道上飘得很远,几名士子打扮的年轻人,正坐在小摊上,等着小贩把羊肉面煮好。
他们是通过各地乡试的贡士,早早来到京城,就是为了省试做准备。
当今陛下对于国家的治理,除了在一些商业特别发达的地方,都是能不干涉,就不干涉,唯一做的,就是少一些苛捐杂税罢了。
前年有人写了一本《东京梦华录》,书中写了东京城王公贵族、庶民百姓的日常生活不说,还写了如何寻找工作、怎么找兼职、哪里有便宜的租房,此书一出,成为外地贡士入京必备的书本,很多家境不太好的贡士也靠着这书,在京城里半工半读——谁让这里常常有大儒免费讲经呢?
这几个贡士们都是同乡,他们一边吃着羊肉面,一边聊着最近又出的一本新的策论总集,商量着凑钱买一本,大家一起看。
这时,一辆平板车经过,浓烈的气味引得几人险些将刚刚吃的面吐出来。
“这是何物啊?”
“那是金国运来貂皮,赶在年前送来的最后一波。”小贩随口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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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平缓的按出虎河已经结上一层薄冰,坐落于按出虎河旁的金国都城会宁府也被掩盖在了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完颜宗干感觉到阵阵寒意,但他只是紧了紧披风,随后便又坚定地凝视着远方。
在他身边,女真部内朝外朝的大臣无论老少,几乎全数到达,与他一起凝视着远方天际。
终于,骑兵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视线尽头,那数幅不同色的旗帜飘扬在战马之上,那一瞬间,完颜宗干只觉得眼眸泛酸,有什么东西流眼眶,他喉咙有些沙哑,只能伸出手,敲击在胸口的铠甲上,发出一声战喝!
几乎同时,身边金军将领同时呼喊,用最高的礼仪,迎接这些万里之外辛苦归来同袍。
……
在没有大宋将领的阻挡后,银术可的军队乘着一路风雪回到了会宁府。
当初带出的三万精兵,如今却只归来了九千余人。
许多前来迎接的亲人找到了家人,抱头痛哭,而那些未能在军中找到家人的亲属,哀声不断,让整个外城,都笼罩在一片凄凉之中。
银术可回到会宁府后,很快便病倒了,他这两年压力太大,骤然间放松下来,便有些支撑不住,过了大半个月,才勉强恢复过来。
而他稍微好些后,便替代了娄室的位置,为新任勃烈极,需要上朝讨论金国接下来国策。
不用说,这个国策便是如何对付大宋。
天上下着小雪,银术可裹着厚厚的貂裘,进了金国那并不宏伟,和民居没什么不同的“皇宫。”
大厅里地龙烧得火热,桌上摆着大宋那边传来的铜炉小火锅,几名勃烈极围炉而坐,宗干询问了银术可最近身体如何,大家寒暄着,喝了几口羊肉汤暖身子,便讲起了如今金国的局面。
在失去大定府后,金国便又回到了建国之初的情况,大定府以北的州治全数沦陷,如今大宋已经在开始在那里清理金辽两国的残余,编户齐民。
“那大宋国主在治国之道上,我等都望尘莫及,”内朝国相完颜希尹长叹道,“若是不快些将国土夺回,怕是过上两三年,各地便会归心,我等再想攻下,便要的费十倍百倍的力气。”
如今算是最高摄政王的完颜宗干拨弄着碗中腐乳,摇头道:“这便难了,当年我等攻打辽国,大军一触即溃,各地部族纷纷归附。其中原因,你我都清楚,可如今大宋国势蒸蒸日上,又哪会辽帝一样,给咱们那么多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