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样说, 但这一日之后,禅院甚尔的行为并没有发生多少变化。
该服从指示仍旧服从指示,即便被安排了出远门的工作也不会抱怨, 仍旧一副可靠工具人的表情,似乎一切无事发生。
但例行休假的时间则会选择留下来, 不远不近地待在周围。
“都说了甚尔可以放假了吧。”
“打扰到你了吗?”
他知道对方其实也很享受独处——就像是一台只要周围出现别的活人就忍不住进行分析和预判的机器,只有待在无人的场合才能得到彻底的放松。
“倒是没有……毕竟甚尔君不会造成那种干扰啦。”
阿镜皱着眉毛回答:“但是这样对你来说就完全不算是休假了吧?总该有点自己想做的事情,以前不是还很喜欢去竞马场吗?”
“那已经是之前的爱好了。”
他回答:“现在待在这里就是我想做的事。”
片刻的沉默之后,甚尔又补充了一句;“如果觉得我在这里喘气打扰到你打游戏的话,也可以直说让我离开的。”
戴着红帽子的水管工在屏幕里上蹿下跳, 一不小心掉进了陷阱,右上角的剩余生命减少了一条。阿镜握着面前的手柄,突然就有点不想继续打游戏——在这里损失了一条命明显超出了自己之前的预判, 有些强迫症和完美主义的咒术师纠结着关掉了屏幕。
“出去运动一下吧。”
她说:“来帮我喂招。”
只防御不攻击,如果对方能够提前预判自己的规避路线,会成为相当辛苦的过程。
但甚尔显得游刃有余, 甚至会考虑到对方因为久击不中而逐渐暴躁的心态, 让她偶尔打中那么一两下。
符咒凭空消失化作雷电,甚尔只是很不在意地抬手一挡,就硬生生地接了下来。
阿镜震惊地停下动作:“刚刚那一下可以躲开吧?”
“手臂有点麻而已,没关系。”
他伸出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长得有些过分了吧?之前没考虑过剪掉吗?”
/> 战斗的时候过于沉重,而且也遮挡视线,虽说作为“镜”来营业的时候看不出什么, 但真的打起来的时候劣势就很明显了。
迄今为止, 从来没有人提出过这样的建议——倒不如说, 这个世界上压根没几个人会给她提出这种无伤大雅的要求。“生而知之”的力量无人敢于挑衅, 而在家族当中的超然地位又让所有人都觉得如今这种状态理所当然。
镜大人就是镜大人,暂且不提那只代代传承的眼睛,作为“未来视”的活人载体,谁会在意这样一个人的相貌和发型呢。
即便有着纯度百分百的信赖乃至敬仰,大多数人还是会本能地将她和“别的所有普通人”区分开来,就像是五条家将年幼的五条悟奉若神祇一样。
于是,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发型改变震撼了不少人。
——黑色的长头发被毫不留情地削短,手法甚至显得有些乱七八糟,原本因为重力而垂落的头发向着四面八方翘起来,第一次显出它们的不服规矩。
镜大人的选择一定有其深意,被震慑到了之后,大家也只能磕磕巴巴地如此评价。
第二天一见面,甚尔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顶着对方控诉的眼 神,他屈起食指去触碰那些不太服管的刘海:“说实话,还蛮适合你的。”
“安慰的话就免了。”
“是真的。”
“反正我又不能考证。”
“没办法立下束缚来证明还真是抱歉。”
天地良心,这句话他真的是顺口说出来的。然而他说得轻描淡写,对方却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一般,露出那种欲言又止又好像说错了话一般的表情。
“什么啊,镜大人也会在意这种事吗,真意外——”
甚尔棒读,刻意用那种夸张的语气来叫她的名字。
这是曾经的自己无比介怀的事情。
生在御三家却没有咒力,就仿佛是人类社会当中突然出现了类人猿。
虽然很早就从那个地方逃离出去,但却无法逃离从小到大镌刻下来的价值观。
咒术师优于非术师,身怀术式的人强于没有术式的人,这是世界上不变的铁律。
可是在这一刻,在对方露出那种表情时,他却突然发自内心地觉得,这好像都不重要了。
*
第三年,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距离对方最近的那个人。
镝木家的家主负责管理一切和咒术联盟对接的事务,也是俗世意义上统领着这个家族的权力核心。相较而言,未来视的出现并不稳定,就像是五条家也不能总是诞生六眼,阿镜有着更加超然而无人干涉的位置。
甚尔偶尔也会因为委托需要而前往东京,但相较于东京和京都,青森这个本州岛最北边的地区反而带来了更强烈的归属感。
“真的不喝点酒吗?”
明明还是一字开头的年龄,却根本没有人拦着面前这个人提前饮酒——咒术师的身体性能大多强于普通人,适度的酒精随随便便就能代谢掉。
镝木家也有投资的酒厂,青森本地的代表名物就是苹果酒,可惜甚尔在这方面兴趣不大,明确拒绝过好几次众人“一起喝一杯”的邀请。
在弄清楚他不好杯中物以后,自然而然就不再有人来邀约,但阿镜却对这点提起了兴趣:“是担心喝醉吗?甚尔的话很难出现这种情况吧……不过有一些咒术师会非常讨厌自己不清醒,这一点我能理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