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把人性想得太简单了。
学校就是一个小型社会,以社团形成的社交圈也不比社会上的简单。单纯的新生怎么会想到,只不过参加了一次联谊会,不小心喝下了一杯加料的水,就会深陷挥之不去的噩梦。
看似温文尔雅的前辈,原来不过是道貌盎然的禽兽。
新子许久才缓过气来,找回了四肢的力量。
她支撑着地面站起,再次朝少年伸出手。
“仁王君,你已经尽力了。”她竭力保持平静,长长出了一口气,“栗山同学会感谢你的,谢谢你在她最后一刻感受到了来自他人的关心。也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事情。”
他没有反应。
新子不由放缓了语气,弯腰抓住了他的手臂,强硬地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害死她的不是你,是那些真正伤害过他的人。”她声音一顿,坚定而有力地说了下去,“天海和小野死了,但这事还没有结束。”
仁王终于抬起了头,死气沉沉的银色瞳仁里泛着惨淡的光。
“你不觉得,”他哑着声音问,“他们的死是罪有应得吗?”
“……或许是吧。”新子想了很久才回答,“可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说他们罪不至死?可栗山晴坠楼,他们和直接推手没什么区别。
要说幕后凶手不应该动用私刑报复、惩罚这帮混蛋?——可如果轮到法律审判,未成年犯人的最高刑罚也不过是被送到少管所待几年,和栗山晴所遭受的相比,实在太轻太轻了。
甚至,因为栗山晴的死时隔太久,现在他们已经无从取证,也就无法给人定罪。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罪责,也不该由仁王来承担。
她不熟悉他,但看过他那场比赛,对人们的评价还记得很清楚。一个神秘派,最擅长掩饰自我,隐藏情绪,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暴露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除非,他大脑里那根弦已经崩到了极限……
新子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如果你真的觉得,可以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冷漠旁观的话,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
仁王怔怔地看着她的手。
侦探少女没有松开自己的手,还抬起了左手,微微张开。
两人目光交汇,她迟疑了一下,说:“这个时候你可以不用把我当成一个女生的。或者,唔,想象一下,美国的礼节?”
“……”
仁王没有动,新子便上前一步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
心跳声渐渐恢复到正常节奏,她能闻到很淡的洗发露的气味,也能感觉到少年僵硬的肩膀渐渐放松下来。
突然,她又问:“是谁教你这些的?”
仁王的手腕转了转,缩了回去。两人分开了。
他脸上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没有什么人教我,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他含糊地说,“很厉害吧?”
新子依然狐疑地看着他,微微一笑,随意地转移了话题:“真田君怀疑你在和怪盗基德学艺。”
欺诈师惊愕,嘴角牵扯出一个弧度,像是被逗笑了,但因为心情不佳,实在笑不出来,最终只是变成了微微的抽搐:“怎么可能?欺诈师和小偷差得很远好吗,他难道把我当做——”
“我觉得也是。”她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
看到再度涌出的白雾,小兰和雪莉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果然,等雾气消散后,她们的侦探朋友又回来了。只不过她脸色不太好看,像是刚从恐怖鬼屋里走出来,脚步还有点虚浮。
不过,说真的,小兰很怀疑传统鬼屋能不能吓到新子——她实在不像是会害怕鬼怪的人,就算现实中看到尸体,说不定也只会兴奋地冲上前去吧。
他们耽搁的时间太久,安室去学生会还了钥匙,也已经找了回来,正看到这一幕,也愣了愣。
“没事吧?”小兰不无关心地拉着新子打量了一遍,确认她没受伤。
新子摇了摇头:“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雪莉脸上的担心消失了,迅速变成了无语。
“……一定要有这个环节吗?”
新子没有卖关子。
“好消息是,我争取到了一个重要线人,他给我提供了非常关键的信息,对案件有很重要的突破。”她话锋一转,“然而,坏消息是,他没办法为我们作证。”
“是因为幻术吗?”安室猜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法庭上,这种东西的确没办法作为证据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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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如果知道结果,反过来倒推过程,寻找别的证据,”安室很有经验地说,“这在警方破案中也并不少见,不用太灰心。”
他沉思着转向窗外。
“不过真是想不到,这个学校里居然还隐藏了这么一个幻术高手,应该只是个高中生吧?真是……”
后生可畏啊。
新子也心事重重。自学成才?她还是不信,这种力量太庞大了,没有人指引,是很难走上正途的,除非是百年难见的天才,可如果真有天才,恐怕也早就被黑手党抢走了。
在背后引导仁王的人会是谁呢?他又和栗山的案子有没有关系?
“那么,这位线人君到底给你提供了什么情报?”雪莉探究地问,“从你的表情来看,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又自言自语补充:“也对,我早该想到的。我们又不是在过家家。”
新子叹了口气。
“换个地方再说吧。”
“那我们先回家?”小兰细心地观察她的脸色,问。
她又摇头。
“不,”她想了想,慢慢地说,“我要找个地方发泄怒火。”
几个人诧异地望着她。
“我是说,想转换一下心情——”新子换了个说法,很生硬地提高了语气,想让自己显得轻快一些,“你们想去射击场玩吗?”
“我倒是不介意。”雪莉不明白她话题怎么跳跃得那么快,但看到她这幅反应,也稍稍放下心来,不动声色地给组织联络人发消息,汇报了幻术师的事情。
接着,她慢吞吞地问:“不过,你就不担心去了别的地方,又吸引来另外一场谋杀吗?”
“啊,”新子想了想过去几年的侦探经验,还真的呆了呆,“不会这么不幸吧?”
难道日本有那么多潜在罪犯,只要看到她就会产生强烈的犯罪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