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警察叔叔’四个字,他还刻意放缓了语速,现场只有他们两人懂这个‘警察叔叔’的言外之意,所以就好像是特地说给夏知予听的。
教导主任听了这番话,屁股像坐在火圈上似的腾然起身,他叉着腰来回走了两圈,然后指着许京珩,火气蹭蹭地往上冒:“那人家长不冤枉别人,就冤枉你是不是?”
他也想维护学校的名声,维护自己的学生,但他在打架这件事上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高一的时候,出了些事,许京珩处理事情的方式有些冲动,确实差点跟人动起手来。他不确定许京珩这次是否真的动手了,所以他不敢作保,也不敢赌上学校的名声。
现在家长跑到学校来闹,他就想着要不先让许京珩把歉道了,象征性地给个警告处分,等这件事的风头过去了,再随便寻个机会撤销。
反正许京珩这人确实有些本事,前段时间刚拿了市理综竞赛一等奖,撤销处分,最后也不过是一个奖的事。
但他没想到,这小子骨头硬得很,宁可报警,都不肯服软。
“没做就是没做,说破天了我也不会承认。”
文嚎跟他僵持不下,被逼急了,人在气头上总没什么好话。
“都有人看到你往云葭巷去了,你还狡辩?现那位同学的家长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非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想急死谁啊?竞赛不想参加了是不是?啊?还不给人道歉!”
逼人认错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许京珩拢了拢眉头,刚想说反正不是急死我啊,未及他开口,一直背靠墙壁的夏知予,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
她听见许京珩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带有制止的意味。大有一种,有你什么事儿啊非要在这儿给自己找不痛快的语气。
但是夏知予没敢看他,一直低着头。
她本来只想去教务处看看情况再做打算,但在听到教导主任步步紧逼的话的时候,还是没能忍住。
她太清楚没人听自己解释的那种委屈。虽然有时候只是一句话一个字。所有人都跟她说,算了,没必要,忍忍就过去了。却始终没有人站出来替她说话。
所以她知道,就算是一抹就散的雨水,但它拍在身上的时候,是疼的。
“对。道歉。老师您说得没错,那个十四中的学生确实应该向学长道歉。”
“许京珩你看看人家。你什么时候能有这种觉悟。”
说完才觉得哪里不对。
十四中的学生向许京珩道歉?
他刚才是这么说的吗?
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
文嚎被夏知予的偷换概念裹住小脑,一时半会儿没能反应过来。
那个家长放下二郎腿站起来:“都说市一中是南樟最好的高中。这就是贵校学生的整体素质?我孩子被打住院,奥,还得给他道歉?”
文嚎刚想安抚家长的情绪,夏知予又上前一步接上家长的话:“不急的阿姨。住院不方便,出院再道也可以的。”
许京珩低低地笑了一声,偷换概念、胡编乱造真有一套啊。
“我说得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吗?”夏知予睁着茫然的眼睛,故作惊讶,开始上演戴高帽、讹人的戏码:“我以为这件事学长要吃哑巴亏,但是听阿姨的口风,是打算除了道歉外,再给学长适当的补偿吗?”
那位家长有点傻眼,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重复她的话:“我给他补偿?”
“您没看到,学长被您孩子堵在巷子里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他本来是多么阳光自在的一个人,您看他现在,眼神呆滞,目光涣散”
这话有点耳熟,再往后说,估计就是血压下降,心脏骤停,宣布死亡时间。
教务处响起黎川突兀的笑声,他怎么没发现,这个学妹还带点冷幽默在身上。但他只笑了短促的两秒,就被许京珩微微眯起的眼神吓了回去。
夏知予一抬头,就对上了许京珩饶有兴致的眼神。他也不打算再拦着夏知予了,整个人跟看戏一样,懒懒地靠着墙。他倒要看看,饭桌上别扭的女孩儿,现在到底能编出什么鬼话来。
夏知予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原本提起来的气儿,泄了大半,声音也小了下去:“学长是要参加数学竞赛的,又是高考状元的苗子,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万一有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发挥失常,那不是害他一辈子吗?”
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
她倒是能扯。
“心理障碍?”文嚎凑到许京珩跟前,认真地端详了一番。这小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啊。
许京珩看到文嚎放大的脸,敛起唇边的笑意,很配合地放空自己,让自己看起来不但有心理障碍还有视觉障碍。
文嚎突然拿不准了。他踱步到夏知予面前,目光在她身上逡巡,后知后觉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云葭巷的事,你也看见了?”
那条巷子没有摄像头,多一个人证,转圜余地也大。
众人的眼神都落在她的身上,刚才胡扯的时候,身上还带着股蛮劲儿。一到说正事的紧要关头,她还是有点不自在,甚至带着慌张。
因为有些话不能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她只能勉力维持自己的声音,让它听起来尽可能地平稳。
“那天放学,我路过云葭巷,刚好看见十四中的同学找学长的麻烦。是我假装报警,他们才离开的,学长根本没跟他们动手。”
她的手紧紧攥着校裤,眼神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