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与赵衢都是毕新一派的。一家人, 自然不想相互伤害。
但眼下百姓议论纷纷,似乎已退无可退。
才智平庸的李恒望向赵衢,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位居是很平静。
他心里大定, 猛地一拍惊堂木, “堂外何人喧哗?若再敢扰乱公堂, 当心本官治你一个藐视公堂之罪!”
“李府尹官威真大。”
左玉笑着道:“不过您说的有道理。公堂之上岂容喧哗?只是既为官, 自当做出表率。故此, 赵大人先藐视公堂了,不若李大人先将赵大人的罪审一审?然后再来教导百姓?”
“左玉!”
李恒怒道:“你莫要胡搅蛮缠, 不然……”
“不然怎么着?”
左玉反问道:“是要请本君吃板子吗?李大人, 您到底怎么考中进士的?虽三甲同进士不如一二甲, 但到底也是进士啊!这忘性怎么这么大?是不是要本君再将册封诏书念一遍?除去天家,除非本君犯了十恶不赦之罪,不然无人可对本君用刑。”
“姑娘。”
刘芙蓉行了一礼,提醒道:“李府尹绰号三红椅,许记性的确不怎么好。”
此言一出,门外百姓沸腾了!
“什么?这位居然连坐三次红椅?!我滴个天爷!就这资历如何能坐上泙京权知府的?”
“难怪跟草包一样!姬君什么身份他不清楚吗?要我看, 就是官官相护!这赵衢晚来他不追究,咱们百姓说几句公道话还想打咱们,呸!”
“赶紧滚下去吧!你一个三轮末名之辈有什么资格坐镇泙京府?!看你样子也才四十出头!旁的人若是你这资历,苦熬一辈子能当个普通地方的知州就不错了!”
“对!泙京知府与别的知府不同!这儿可是京都!即便是代知府, 那也是能上朝面圣的!你到底有何功业,能安坐此处?!”
陆岺一头雾水, 小声道:“贺先生, 什么叫坐红椅?”
“咱们科举分县试、府试、会试、殿试。”
贺稚书也是大感惊奇。
几轮考试都最后一名, 这辈子能当个知州就顶天了。居然还能当到泙京权知府……这首辅找人占位置还真是不挑剔啊!
“县试第一名叫案首。”
惊讶归惊讶, 但他还是拔高了声音给陆岺科普了起来。
“最后一名则叫坐红椅。会有此称,概因考官批卷时,会在最后一名名字后面用红笔画一个形如椅子的符号,故而行举业最后一名上榜的便有了坐红椅之称。”
贺稚书的声音大极了,确保周边群众都能听到。
“过了县试便是有了秀才功名。有了秀才功名才能去考府试。府试取得的举子之名虽只是进会试的门槛,但也会排名次。如此,若举子试最后一名,考官也会画一个这样的东西……”
陆岺瞪大眼,忍不住叫了起来,“什么?!这样说来,他会试也是最后一名了?!我滴个娘!这人是有多笨?!次次考最后一名,还不努力,这叫不知耻啊!”
“何止不知耻……”
貌丑的书生摇着头,“学问不好,人品亦不堪……可笑,可笑!想我钟琪案首第一,却因貌丑,只能止步于秀才。而这等人……”
陆岺打量了下眼前人,见他面有大片青色胎记,不由心生同情。安慰道:“兄台,不要难过。不能当官还能从军,从军的不嫌你有胎记。”
钟琪:……
贺稚书的解释让民众更是沸腾了起来!
这次次考最后一名的人到底怎么当上泙京知府的?京城百姓不比别处百姓,见识广,也知道官场一些规矩。比如考试名次,前三自不用说,那是一等一的好前途。而二甲名次也是有讲究的。名次越前,官途越顺。所以,他们实在难以理解,这个次次考最后一名的草包是怎么坐镇泙京府的。
而大堂内,李恒面色通红,气得身子都在颤。指着左玉,抖着唇,道:“你,你,你,你欺人太甚!”
左玉挑挑眉,“大人恕罪。是我这婢女不懂事了,不知这话不能说。”
说着便拱拱手,“还请大人谅解。回去后,我必好好教她,让她知道哪些话可说,哪些话不可说。”
“你,你,你这竖子!”
被人当面揭短,李恒哪还受得了?尤其堂外的起哄声越来越大,嘲笑也越来越刻薄。
“这是恼羞成怒了吗?!哈哈!”
“瞧他,好像要吃人了!”
“学问不好,品德亦差,这样的人凭什么还坐这里?!下来,下来,让他下来!”
“放肆!”
眼看李恒要失控,赵衢猛地大喝一声道:“即便是末名,那也比考不上的人强!左玉,你莫要耍小花招,你若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这官司便不用打了!早些回家去吧!”
“衢,从行,四达为衢。”
左玉望着赵衢,呵呵一笑,“大人果是四通八达之人,能手眼通天的人果是霸道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主审官,而我是被告的。”
“左玉!”
赵衢咬牙道:“少耍嘴皮子!我且告诉你,本官乃是堂堂两榜进士,若未被革职,革功名,哪怕在这公堂之上也无人可打我!刑不上士大夫,这句话你没听过吗?!”
“哦,原是有这等规矩啊?”
左玉恍然大悟。刚想伸手将天子给的龙坠子拿出来,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让开,都让开!赵衢那王八蛋是不是在这里?!”
伸出去的手立刻缩了回来。
这是陆岺的声音。
他真来了……
左玉想过,陆岺可能会来。但为了避嫌,他可能也不会来。后者做法|正确,但她却希望他来。
这种隐隐的期待有些怪异。就好像他不来,就会计较得失了。哪怕是为了自己,也总觉有些不得劲,好像是什么东西被污染了一样。
现在听到他的声音,嘴角不由微微扬起,一丝笑闪过嘴角,心里有些愉悦。
人群自动让开。
陆岺魔王的大名不是大风刮来的。天下敢到衙门闹事,还这般嚣张的,除了小侯爷没第二个人。
钟琪呆愣愣地望着陆岺的背影,整个人都傻了。
那个是混世大魔王陆岺?他居然会安慰自己这样的人?流言误人啊!
只是他这样冲进去是要做什么?身为绯闻主角不是该避嫌吗?他稍想了想,明白过来了。
心虚才要避嫌。不心虚的,避什么嫌?!
陆岺听到贺稚书说“可以了”三字后,立刻就扔了箬笠,招呼着侍卫过来,直接就冲进了衙门!
他终于能帮她分担掉一点了!而不是这样干看着!
进了公堂,一双眼睛如狼一般,直接盯上了赵衢,伸出手,使出全身力气,对着比他矮了两个头的赵衢便是一巴掌拍了过去!
赵衢被他打的,在原地直接转了个圈,一颗牙齿直接飞了出去!
“好你个兔崽子!居然敢坏小爷名声!”
被打蒙的赵衢根本还没反应过来,便又被陆岺一脚踹倒在地!
陆岺一脚踩上他的脸,来回碾压,怒骂道:“说!是谁让你写那些狗屁东西的?!你羞辱我也就算了,居然还骂我娘!今天你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小爷我把你屎都打出来!”
“荒唐,荒唐!”
李恒大叫着,“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他拉开!?”
“我看谁敢动!”
陆岺大吼一声,带来的侍卫纷纷将刀拔出,齐声道:“冒犯小侯爷者,死!”
衙役们吓的根本不敢动,心里都是泪汪汪的……
大人啊,您就依着姬君的心意打几下呗?这下可好,将这大魔王招来了……难道衙门又要被拆一次了?想起两年前,陆岺拆衙门的场景,众人都惊颤不已。
他拆了衙门,打了知府,最后他没事,知府却被撤|职了。知府手脚是不干净,还有传言他与陆岺争风吃醋,逼死了一个良家女。但,但相比之下,陆岺不是更荒唐吗?
拆衙门与造反无异。可偏偏人家是天子唯一的外甥,最后也罚了。可罚俸一年,对他这家世来说又算得什么?最可怜的是他们,跟着上官一起遭殃,被打了也是白打!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回衙役们都不敢动了。新来的菜鸟想动,也被一把拉住。
大兄弟,这里现在小侯爷最大。求求你,不要再去拍大人马屁了。
陆岺一脚踩住赵衢,弯腰拍着他的脸,“说说,本侯爷是怎么与德惠姬君在我娘眼皮子底下私会的?你是在暗示世人我娘故意将清白姑娘叫进府去,让我糟蹋吗?”
“……”
门外的贺稚书与钟琪不由自主地揉眉。讲真,这毫无逻辑的事他是怎么窜连到一起的?可顺着这思路去琢磨下,好像……又有点道理?
“你,你……”
被打得懵了的赵衢终于回过神了,他一边死命挣扎,一边叫骂,“陆岺!你,你,你狗胆包天!你居然敢殴打朝廷重臣!”
“你都敢羞辱公主,污蔑天家,我为何不敢打你?”
陆岺对着他抬起来的脑袋便又是一巴掌拍下去,“贼臣逆子,人人得而诛之,懂不懂?!”
“应该是乱臣贼子吧?”
钟琪忍不住吐槽,“这书是怎么读的?乱七八糟的,这都什么跟什么?”
“抱歉,抱歉。”
贺稚书捂脸,“在下才疏学浅,小侯爷又是最近才喜欢上读书的,故而学得还不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