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孔塔里尼没有来, 只是派人送来了礼物。
露克蕾莎下了楼,来到庭院中。
铁制的兽笼十分坚固,务实主义的制造物, 四四方方, 毫无装饰,其上用厚实的帆布盖住。一头健硕的雄狮子懒洋洋的卧在兽笼里, 似乎对人类的围观十分淡定。
有人向她行礼,“夫人, 这是孔塔里尼议员给您的信。”
露克蕾莎瞥他一眼,没有接信。
狮子身上散发出动物的臭味, 被困在笼子的兽王失去了野性, 变得顺从,大概是已经知道无力反抗。
有点可怜呢。
弗朗索瓦接过了信, 掰碎火漆, 匆匆看了一遍。米迦勒的信写的很普通,就是说知道她想要宠物,于是便送给她。
“行了,收下吧,找个房间放它。他信里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他将信递给她。
确实没说什么, 甚至非常平淡无趣。
有意义的是送礼物这个行为的本身, 要说米迦勒只是送了一件普通礼物那倒不算什么,可他离开锡尔苗内之前她才提到想要狮子宠物,你要说他不是专门寻找这份礼物, 谁也不信。
信里也没说为什么要送她礼物, 是算讨好她呢, 还算是道歉?
她正要上楼,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马蹄疾驰声, 到了门外,停下。
少时,有人敲门。
一名俊美青年昂首走进来,面容冷峻,随手将马鞭递给仆人。
他看着露克蕾莎,冷峻的面容露出一丝微笑,“小姐——露克蕾莎。”
*
Chapter 8 西西里岛杏仁
四个人的晚餐。
露克蕾莎坐在女主人座,对面是刚睡醒的塞巴斯蒂安。米迦勒·孔塔里尼坐在侄子旁边,低声跟他说话。
人是英俊并且气度非凡的,提都没提送她的礼物,似乎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确实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r /> 他是塞巴斯蒂安的亲叔叔,她也不能不让他来看望侄子吧,只要他不说那些讨嫌的话,她就能是一个很好的女主人。
餐桌上不谈工作。
但也没有别的好谈。她很少问弗朗索瓦他年幼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也很少问塞巴斯蒂安,不过少年总是很主动,不需要她问他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除了在马房刷马之外,弗朗索瓦还要处理政务,他是领主的副手,绝大部分政务都要经过他的手。最近几天他们在讨论巡回工作组的主管问题,露克蕾莎准备将奥斯提亚的妇女儿童福利处的主管路易莎修女调到博洛尼亚来,负责巡护工作组。
巡回工作组的主管最好不要是男人,最好是家境富裕的女人,要是虔诚的修女就更好了,修女没有孩子,将自己奉献给上帝,因而没有占有更多生产资料的欲望,至少欲望会极低。问题是女人坐在如此重要的职位,很难让那些男性议员重视,他们必定会想方设法糊弄巡回工作组,这倒是不以主管的性别为考虑的。
解决问题的方法当然是“权力”。
她没有明说,但弗朗索瓦本能知道,他的权力已经很大了,小姐不会将巡回工作组也交给他。他能做的就是在背后支撑路易莎的工作,巡回工作组到各城巡视,他要派人保护工作组。
将“巡回工作组”翻译成“领主特使”,就很容易明白了。
*
露克蕾莎吃的很少,且吃的很快,塞巴斯蒂安还在狼吞虎咽补充热量,她已经吃完离开了。
三个男人都站起来目送她离开餐厅,重新落座之后,米迦勒瞥了一眼弗朗索瓦,“他也住在领主府吗?”
&n bsp;“对。怎么了?”塞巴斯蒂安傻乎乎的回答。
米迦勒颇有点恨铁不成钢,“他不应该住在领主府。你知道仆人们会怎么嘲讽你吗?”
塞巴斯蒂安从炖蹄髈上抬起脑袋,“仆人?你觉得哪个仆人敢随便说领主府里的事情?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没人敢乱说话。”
米迦勒微微一怔,“可是——”
“没什么‘可是’,叔叔,我的妻子不是一般的女人,她连卡斯蒂利亚的伊莎贝拉女王都不太瞧的上呢!她说,伊莎贝拉女王应该灭了阿拉贡!您瞧!”少年一脸崇拜。
“她这么说了吗?”米迦勒反倒十分惊讶。“可这跟别的男人住在你的府邸没有什么直接联系。”
“叔叔,您说错了,这里不是我的府邸,是露克蕾莎的府邸。”少年怀疑的瞥他一眼,“叔叔,我知道您的意思,露克蕾莎应该像别的女人那样,对我这个丈夫保持忠贞。对吗?”
米迦勒点点头。
“可别的女人是女公爵吗?”
无法反驳,他只好摇头。
“您还是不明白,我的妻子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我管不了她,我也管不着她。她答应会给我生孩子,这样就行了,别的我也没办法。”
米迦勒想笑的,“怎么?她怀孕了吗?”
“还没有,她说我们都还太年轻了,不能那么早生孩子。阿方索都还没当父亲呢,他都21岁了!”阿方索·埃斯特也是15岁结婚的,他便将阿方索当成了样板。
米迦勒想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小姐会返回罗马过圣诞节,很可能会把纳瓦尔留在博洛尼亚。你最好抓紧时间让小姐怀孕。”
塞巴斯蒂安一脸茫然,“什么时候怀孕不是女人才能决定的事情吗?”
米迦勒忍住想把侄子的脸按在炖蹄髈上的冲动,“不,这你不懂。祖父希望你早点有自己的孩子。我会帮你的。”
*
次日,露克蕾莎带着弗朗索瓦到博洛尼亚郊外视察农田。
11月颇是寒冷,侍从和亲卫们都穿着皮衣皮裤、毛皮斗篷。
米迦勒也跟来了,与弗朗索瓦一样走在马车旁边,两个人一左一右。
“你不是议员吗?我以为你会很忙。”露克蕾莎说。
“议员也不需要每天都待在议会厅里。”
“那你这个议员都做了些什么?”
“投票、表决、吵架,有时候还需要打架。”
“打架?威尼斯议院也会打架吗?”
“通常不会,但有时候打得很厉害,不过一般不会打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