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破晓,阿道斯就带着三十多个角斗士进了黑森林。
这一片地区之所以称为黑森林,就是因为林木稠匝,密密麻麻地不见天日。其间更不分白昼黑夜地飘着一片片幽灵般的浓雾,叫人针迷航失。
刚一进森林,阿道斯就放飞了几只白鸽。
那些鸽子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识得公主身上的气味。
泛着墨绿的森冷树林里“咕咕咕”的声音回荡于耳,越往深走,他们就发现麻烦远比预想中的要大得多。
森林危险异常,处处都是野兽的白骨,一行人才走了几步,就被困在了一处泥泞吞人的沼泽中。
待挣脱出来后,他们又遇上了白毛发的怪物狮子,吓得好几个角斗士当了逃兵。
最终还是靠着阿道斯过人的武勇,跟怪物狮子搏斗了一整个下午。
待天快要擦黑时,他才趁着那东西松懈之际,用盾牌和箭插死了它……但他自己也没少流血。
有人意识到情况不太妙,说道,“这不行啊,森林中还不知隐藏了多少这样的怪物,它们以车轮战轮番出现,就是战神阿瑞斯也会被活活耗死。”
阿道斯擦了擦脸上的血,一双猛牛般的红眼怒然盯向森林深处。
“放号角,”他从牙缝间迸出几个字,“朝天空放。”
如果他猜得没错,这处阴冷的森林中,除了他们,应该不存在其他人类。
这号角声,是他们国家的独有标志。
普绪克。
阿道斯默念一声,他要让普绪克知道,自己来救她了。
森林,浓雾,怪物……
她可一定要活着啊!
*
晚霞渐渐隐去,普绪克正如枯草一般坐在古板沉闷的宫殿中,半眯着眼睛打盹儿。
室内的蜡烛已经如约燃起来了。
天已经黑了,她知道,那个人很快就又会降临。
他身上有种怵人的温柔,温柔间还夹杂着不属于人类的美感,每当他靠近自己时,她都想是被黑洞所吸引,张口结舌地说不出来话。
随着时间的推进,她心中对获救的希冀已经越来越淡,到现在已经完全不期待了。
她就像被遗弃在一个谁都看不见的角落里,她的复仇大计,她抢回王位的计划,全都泡汤了。
她想想就要叹气。
普绪克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正当她味同嚼蜡地咬着嫩麦面包时,忽然,一阵沉重地低鸣呜咽地传来。
这声音被浓雾所隔,动静并不大,可落在普绪中,却犹如惊雷一般。
普绪克手中的面包立即掉到了地上。
她奔到了寝房窗边,神色一时混杂着喜悦、哀伤,惶急,骨骼也跟着格格发颤。
她没有听错……
这样熟悉的号角声她从小到大听了无数次,就算是睡梦中也认得。
是阿道斯……他找到这儿了?
普绪克瞳孔一紧,心中顿时获得一股支撑力。
她倚在窗口的岩石旁,指甲趴着岩石缝儿,身体竭力地向外探着,想再靠近、再把那声音听得清楚些。
可惜,那声音只如流星毫无痕迹地滑过,森林依旧被一片浑浊不清的雾笼罩,满目萧索。
普绪克不肯相信刚才是幻听。
她顽强地抠着墙边的一点点凹槽,一只脚已经悬在半空了,尽全力地往森林深处眺望去。
哪怕让她看到一点端倪也好……然而什么都没有。
普绪克失落地扬了扬眉,正打算退回去,却猛然感到身后有一道冰冷的光芒乍现。
“看什么呢?”
普绪克浑身激灵灵地抖了下,脚底一滑,须臾间就要从高台上坠落下去。
那人却从后面横腰拦住了她的身子,将她扶回了房间中。
就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普绪克瞥见了扣在她腰上的手臂。
——那是一只纤细白净,骨肉恰到好处的右手。
上面没有体毛,没有过多繁重的饰品,只是一只简简单单的手……与成年人类男子的别两样,甚至骨节更富有美感些。
然而那手中的力道却渗入普绪克身体上,揉皱她的衣襟。
普绪克咽了咽嗓子,低声说,“……谢谢。”
那双手轻轻搭在她双肩上,又回到了所不能及的位置。
他似乎也朝森林的深处望了望,沉沉说,“那里有什么,值得你这般心驰神往?”
普绪克的心被刚才突如其来的变故占据,一时间显得有些魂不守舍。
“嗯……是音乐声。”她又没有太多的时间思索,只得胡乱说,“那个,里拉,我刚才听到一阵极好的里拉声,一时觉得动听,才……”
“里拉?”他品味着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