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与太后您都希望大翁朝治理有序, 只是方式理念不同罢了。太后您想要怀柔,以此让官员们更臣服君上。但皇上却想严政, 用对陆河的惩罚威慑贪婪之心蠢蠢欲动的官员们,以儆效尤。我朝现今能成为清平盛世,不单靠皇上和中央的大政方针, 还需要每个入仕之人各司其职、为官清正才行。尤其是地方官员治理有方才能一片片汇聚出盛世的图卷。太后娘娘应该是听说过我的身世经历的。在我小时候, 许多人都笑话我是有爹生没娘养的命。我记得有一年晋地旱灾, 当时的晋地官员跟洛阳的吴跃蔷一样, 贪了粮饷,枉为父母官。许多灾民涌入京城。本来我以为自己少吃缺衣、四处行乞的命已经够凄凉了, 没想到灾民们是一路吃着树皮啃着泥土走过来的, 比我可惨得多。臣妾因个人贫苦流离的经历,是希望百姓们能得到一个执法不阿、法不徇情的结果的。而且就因果关系来说, 没有陆河对黄秾烟的财字供给, 华婳或许不会将淑妃骗到镂月云开亭, 而我也不会深陷这场纷争, 险些一尸两命。哎,还真是想想都觉得后怕...”
见太后态度松动,我扬起发涩的笑意,“淑妃娘娘落水,有母家亲眷第一时间赶到照料,替她撑腰,为她做主。而臣妾呢,遇到这种暗害,便只能哑巴吃黄连。若非国家有公正严明的法纪,谁还能为臣妾出头?”
王学英内疚的情绪翻江倒海般搅动着。自己为了那些个人情世故,竟让皇帝放过间接伤害自己女儿和外孙的凶手。她讷讷着站在原地,发不出声音。
入夜时,内侍才在廊角点上灯笼,翁斐便来了漪澜殿。我故意嗔道,“皇上要来怎么也不叫奴才们提前知会一声?今夜的膳食可没准备你喜欢吃的。”
翁斐从身后将我抱住,蹭了蹭我的脖颈。几个女官见了,纷纷掩嘴笑着避退到了殿外。他温柔问道,“今天你碰见太后了?跟她说了些什么?竟让她改弦易辙,不再给朕添堵了。”
我转过身,双手搭在他的腰上,“臣妾可什么都没说,或许是太后娘娘自己想通了呢。”
翁斐笑意很深,又问,“饿了吗?”
我摇了摇头,“不饿。”
“可是朕饿了。”他说着,将我拦腰抱起,朝金丝软塌走去。
胭脂云扮俏了天幕,护城的江水也被晚阳揉醉,似酿造的桃花酒,柔波无限。我所乘坐的船只穿行在桨声灯影里,前往松露楼用膳。因白天要与徐、秦两位大人会面议事,翁斐下午就先一步出宫了。而我要学习协理六宫的事务,便只能与翁斐约好晚间再见。
倒是许久没有在京城逛逛了。我稍显兴奋,掀起帘子,赏游舫美人,听月琴笙箫。由于这次出来没有皇上陪同,花囍很是谨慎,苦口婆心地央求道,“娘娘,您把遮面的帷帽戴上吧。上次归乐公主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都能被人掳走,多危险啊。您这般富贵明艳的脸蛋儿,可别让坏人看到了。”
“好好好,依你就是了。”我才戴好帷帽,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岸边的一家当铺失落地走出来,手上还抱着个老琵琶。我示意侍从停船,掀起头上的帷纱,朝岸上呼唤道,“小斓子,你怎么在这儿?”
小斓子回头见问话是我,忙不迭地行礼,“奴才参见...参见夫人...”
“来这儿典当琵琶?”
小斓子虽害怕我责怪,但还是照实回答,“前些日子奴才犯了错,替小林子代买纸钱,差点丢了差事儿。多亏娘娘您开恩,奴才才没被逐出宫去。但内务总管还是罚了奴才三个月的月例,奴才心甘情愿也受罚。只是,也因此手头紧缺,没有银子给爹娘贴补家用,只能继续为宫人们跑跑腿儿。娘娘放心!奴才谨记上次的教训,是断断不会再买卖宫里违禁的东西了!”
小斓子又呈上琵琶,解释说,“这琵琶是替宫中绣娘典当的。但方才掌柜的见琵琶老旧,开价极低。奴才这才想去江坊街那边再多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