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骄嘲讽地想,赵锦认为沈祁修是他的救命恩人,殊不知他当初身陷险境正是沈祁修一手安排布局,引他入瓮的。
如此错付仰慕衷情,简直愚蠢得厉害。
但这情节突然提醒了他,他要抢机缘、寻把柄,必定得将沈祁修放在离他稍近的地方约束看管着。不然获得的信息始终不对等,他便处于劣势的一方,精力全浪费在猜来猜去,陪小兔崽子打哑谜上了。
“小师叔……小师叔??”
一旁林清昀连喊了他几声,见他沉思着没有反应,略略拔高了音量:“您在听我说话吗?”
许骄回过神觑了对方一眼:“怎么了?”
“我待会儿还有事情要忙,就不在这里耽搁,先走一步了。”
林清昀总觉得小师叔的神情怪怪的,凤眸凌厉轻挑,似乎不断往外涌着寒气,而许骄的语气和缓如常,简短地应道:“去吧。”
没有把情爱风月列入考虑范围之内的沈祁修,并不知道师尊此际脑补的画面。他如果有读心术,能听到师尊的心声,肯定会躲得离赵锦八丈远,大呼一百遍冤枉。
他算计赵锦,是要让赵宗主送他重返太虚,给他忠于师门的态度做个见证,洗脱他弑师的嫌疑。当时他规划着如何剜了师尊的金丹增进修为,如何把师尊的残魂投进锁魂鼎折磨取乐——想也想不到师尊竟然红了眼眶唤他崽崽,有意无意地诱惑着他手软了一次两次三次,直到进退失据……左右皆难的现在。
赵锦其实算不上他的朋友,只算他将来或许还有用途的棋子。最重要的是,他住在归元派的时日,赵锦伤得起不来床,在鬼门关打了月余的转,原文里写的什么不分彼此、形影不离,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他与赵锦闲聊没多久,看见林清昀单独走开了,便马上迫不及待地返回师尊身旁,陪着师尊走出了战台环绕的广场。
师徒二人并肩行至九重云阶,在迈上第一层云台时,沈祁修再三侧目打量师尊不虞的神色,想到他昨夜曾卸下伪装,对师尊明晃晃现过杀意,干脆停驻脚步,温柔示好道:“师尊,您先回寝殿小憩,弟子下山去安平镇一趟。”
许骄淡淡道:“你去安平镇做什么?”
沈祁修笑得体贴:“弟子听师姐师妹们闲话,说安平镇那家甜点铺子新制了几样精巧可口的糕点,此刻天色尚早,弟子给师尊带些回来。”
“不用了。”
许骄懒得东拉西扯绕弯子,直接了当地道:“你归整一下平时用惯了的东西,从今晚开始,搬到扶月小筑的偏殿里住。”
沈祁修猝不及防,被他这句话砸得懵在原地,愕然道:“师尊……您和弟子说笑吗?”
极受重视的嫡传弟子会随首座住在主峰,这是宗门不成文的规矩,譬如林清昀就住在无定峰的后殿,这本是件无上殊荣的好事。
可这“好事”来得太快太急了,突兀到沈祁修没时间做出准备、料理干净他的后顾之忧。
“您为何……突然让弟子搬到主峰来住?”
“为师昨日误会了你,损毁了你的竹林,自然要弥补一二。”
许骄心知小兔崽子避讳颇多,瞒着他的秘密数不胜数,这是怕在他眼皮子底下待久了迟早露馅,口中却只沉声道:“你搬到主峰,再和为师见面便不必像往常那么奔波。况且主峰内灵气浓郁,有助精进修行,对你日后境界提升有很大的裨益。”
他盯着踟蹰不已的沈祁修,故意冷了脸问:“怎么,你不愿意吗?”
沈祁修与林清昀定下了此夜之约,周煊廷毒发身亡的时辰大概也是子时前后,他犹犹豫豫地默了默,斟酌着道:“师尊,弟子能不能明天——”
“倘若你不愿意跟为师住在一处,那这桩事就此作罢。”许骄蹙起眉,难掩不耐道,“为师不勉强你。”
脑子里巨大的危机感和隐秘热切的期待僵持不下,翻搅起五味掺杂的漩涡,沈祁修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握着炽霄剑的指节一再绞紧,终究把抗拒的话咽了回去。
他凝望着师尊强势漂亮的凤眸,再转向师尊额间银辉熠熠的飞花,垂下眼睫顺从地道:“弟子……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