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笑语问檀郎30(2 / 2)

岑聿起身,从吴子道手中抽出供词,漂亮指节一晃而过。

岑聿:“既然拒不招供——”

“行刑吧。”

二个轻轻的字砸来。

吴子道懵了:“……???”

啊???

没有下一回合么?

他挣扎着拒绝,却被人直接拎着手脚扛起,从两人面前缓缓走过。

岑聿静静看他。

吴子道露出求救目光。

岑聿淡淡别开眼睛。

吴子道:“我错了,我都——”

认字还没说完,就被闫二一手捂住,把所有的话都憋了回去。

吴子道挣扎着:“唔唔唔。”

很快,他的叫声变成了:“呜呜呜。”

他妈的。

打人好疼。

还全是阴招,外表看不出伤。

他被拎到窗口下,整间屋子也不知道怎么做的

() ,仅面前一个小窗,窗柩一开,凛冽的东风就跟倒豆子一样,拼命向他脸上吹。

吴子道被吹得眼睛都睁不开,身体还没适应冷意,手指就被人拿起,用钢针向里一戳。

吴子道张嘴想叫,冷风就向里灌。

他:“……”

他虚弱地想,死了算了。

也不知道被扎了几根手指头,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吹了多久的风,终于被人抬回去。

岑聿依然静静看他,并不言语。

吴子道差点被冻成冰雕,诏狱内温度并不高,对待囚犯,没什么好待遇,但今日不知道为何,里面生着一盆炭火。

如困鱼遇水,吴子道忍不住向暖源处攒挪。

一番折腾,往日的高人风范早没了。

都不等岑聿开口,自己全招了。

……

吴子道的供词全部写完,已是一个时辰后。

其实他写得挺快,只是在上个弟子的供词上补充一点,但他却总觉得越写越痒,全身上下,哪里都痒,写写就忍不住挠一下。

人在经历过极寒后,若是来到有暖意的地方,伤处会如千百只蚂蚁在爬,钻心蚀骨。

这份供词,明日会呈供到御前。

陛下年纪大,容不得背叛。

近些年,他向各地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亲自撑着病体,听了数场审核案子。

人在御前,身上最好不要带明显伤痕。

尤其是吴子道,不然人在御前哭诉他们重刑逼供,岂不是惨了?

……

次日,岑聿上递供词。

陛下阅后,龙颜大怒。

吴子道虽然始终不承认自己用毒菌子陷害陛下,但却承认了先前几桩事,从岑家二房,到门泾县丁、李、刘二户等。

陛下脸色漆黑,看着掌中供词,只觉字字都是自己的耻辱。

“长公主和庞驸马,与他可有勾连?”陛下沉声而问。

岑聿:“吴子道否认。”

虽然从上元灯会那晚庞文翰对吴子道的着重程度上来看,这事还有深查的空间。

但眼下说,显然操之过急。

陛下听出言外之意,再看了又看供词上的“太上老菌”,“…………”

连生气现在都做不到。

或者说原本很气的。

可这个“太上老菌”,宛如神来一笔,直接将他的怒气消弭于沙雕。

陛下蹙眉,“这个太上老菌——”

岑聿说是出自乔昭懿的口。

一听出自乔昭懿的口,陛下就懂了,看了半天,心中无由想起了之前呈现来的供词卷宗,起了一点嫌弃意。

……怎么每年大邺在科考一途,耗资无数,层层选拔,连续十数年,就没选到个在措辞上,如此幽默风趣的?

现在的朝中,不是等着被他打一顿好清史留名的迂直之臣,就是闹事奸臣权臣,加上几棵墙头草和一

心养老,乱糟糟的,有如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唯独没有,乔昭懿这般有趣贴心的。

她要是能正常入朝入宫,该多好。

遗憾之意层层攀升,连带着怒意都散了不少。

毕竟这天下还有女子做官的先例不成?

就像他无论再放权于周绮摇,她也不过学学吕后,还全仰仗着自己分出的权力——

她是自己的皇后,不像孩子,会心生反意并付诸于行动。

……

陛下的意思,是暂时关押住吴子道,消息不外散。

这么大一个局,吴子道怎么可能单靠一个人做出来。

陛下意思清楚明了:严查,但不许外传。

他是帝王,勤勤恳恳一辈子,只要身体允许,必定宵衣旰食。

临老了,怎么可能允许身上沾染如此一个让人呕心的污点,让外界说他宠信妖道。

吴子道泪眼朦胧一整日。

怎么眨眼一挥间。

身份就变了。

他不禁想起声名鹊起前过的生活。

他出身贫寒,为了讨生活吃过不少苦,混在二教九流的人堆里,实在活不下去时,还加入过太平会去混饭。

后来表现得好,日子也滋润起来。

意外得了毒菌子后,得到的重视更多,当时他已是一地人人敬仰的大师,后来,他入了京,联系上了庞文翰——

对方还说一定扶持他坐上国师的位置。

吴子道:骗子不得好死,嘶嘶嘶。

……

公主府。

庞文翰意兴阑珊地把玩着玉如意,他压根没想过吴子道会出事,因为他没想过会有人发觉太上老菌的存在。

不就是吴子道为了钱财,拿了不少孝敬,收了些徒弟,现在某个徒弟闹出了些事,牵连到吴子道。

这事和吴子道根本没有直接关系,就算岑聿再想如何,放进去关一日,也就差不多了。

庞文翰问身边侍卫:“有消息吗?”

“……没有。”

庞文翰:?

还没有。

不应该啊。

他登时起身,察觉到异常,备轿去了缉查院。

他也不愿进这神经鬼怕的地方,但吴子道实在重要,好不容易在宫中安插了人,前后耗费一年,银子更是花如流水。

主要他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不相信吴子道会出事。

到的时候时间已过下午。

庞文翰递了拜请帖子。

邓仪把帖子看得翻来覆去,品味着说:“他来做什么?”

自己送上门来啊?

虽然不知道庞文翰心里安的是什么心,但绝对不是好心。

没想到,还敢主动来找他们。

邓仪:“怎么和他说?”

才能做到既让他知道,又让他憋屈,还让他愤恨,偏生不能告到御前的方法。

差点向宫里送个大雷,总得讨些利息。

他问岑聿。

岑聿正吃着岑府送来的鸡汤面。

他前日刚发心疾,现在的一应饭食都出自东院。

今天的面,据说汤是乔昭懿从早上开始炖的,面是乔昭懿亲自擀的。

一共送来了二碗。

一碗给岑聿,一碗给邓仪,还有一碗给了闫二,给闫二感动得不行。

岑聿放下碗,平静道:“两千两,这事我给你办了。”

邓仪,“……你行吗?”

对小邓公公来说,这些数字,还不算钱,拿的轻而易举。

就是事情真能办成吗?

邓仪伸手比个四:“事情我应了,但要是没成,你得还我四千两。”

岑聿:“放心吧,你稳输。”

邓仪:“?”

谁给你的自信?

邓仪端着碗吃面,后知后觉反应到什么,不满意道:“为什么你家的鸡汤面没有葱花香菜。”

岑聿:那能是为什么。

当然是我不吃。

……

岑聿吃完面,将邓仪送来的银票交给闫二,让他去岑府传个话。

乔昭懿中午也吃的面,不同的是,她多了两道开胃的辣菜。

人刚吃完,就听前院来报,说有缉查院的人来。

乔昭懿:“啊?”

这个时候来人——

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乔昭懿探头去瞧,发现是闫二。

闫二送来一摞东西,鬼鬼祟祟道:“岑同知请您过去一趟。”

乔昭懿打开一瞧,两千两银票。

“去吗?”闫二小声问。

他觉得事情挺有难度的。

乔昭懿嘿然。

这种好事,还能不去?

……

吴子道的家已经被抄了。

各种太上老菌连带着解药,整齐地码在盒子里。

乔昭懿要了份,通身掩在帷帽下,试探性清了清嗓子,换了种声线去找庞文翰。

庞文翰等了半个时辰,等的心焦,又不能催,正烦闷之际,门口传来声响。

还以为是岑聿或邓仪中的某一人。

没想到,是位辨不出容貌的姑娘。

闫二:“……这是缉查院新来的……嗯——大人。”

缉查院来兵去马是常事,作为天子亲管的特殊机构,庞文翰一个做驸马的,也没资格置喙。

庞文翰并未怀疑。

主要是谁会针对他编这么个大谎来啊?

他对乔昭懿微微颔首。

乔昭懿落座在他身侧。

庞文翰:“实不相瞒,那位吴大师于我妻子有恩,她放心不下,特让我来问。”

乔昭懿:管你什么理由,她是来赚银子的。

乔昭懿递去一杯茶,捏着嗓子轻声细语地说:“驸马先喝。”

庞文翰顿时想歪了。

他知道缉查卫做事特殊,有时也会在某些便于打探消息的特殊地儿送去自己的人,比如烟花柳巷——

面前这位姑娘身段窈窕,嗓音带媚,又是新来的。

许是刚在某地完成任务,返京不久。

庞文翰接过茶,细细品了下。

乔昭懿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

既让对方憋屈,又让他难受,还让他不敢状告到御前的绝佳方式,不就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让他喝一杯尝尝么!

“大人多喝些。”

庞文翰:……也行,这茶不错,很鲜。

像在喝蘑菇汤一样。

窗缝外。

岑聿问邓仪:“你觉得这招怎么样?”

邓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