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
尾音卡在半空。
乔昭懿半张脸都被手盖住,成功地堵住一切可能说话的途径。
乔昭懿:“……?”
嗯?
按理讲,她说话声,应该只有岑聿能听见,怎么邓仪的手也捂了上来?
难道是她刚才说话太大声了?
不应该啊。
她觉得自己都不大听得清自己在说什么,也就离她最近的岑聿能从声音口型上分辨。
邓仪听力竟如此好??
邓仪根本没听见,但能做这行的,心思必然敏锐,想也知道乔昭懿要说什么。
没看见岑聿都抬手了吗?
空气安静一息。
老大爷都觉察出不对,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嘤,他好委屈。
邓仪:“……别说。”
岑聿:“……我懂。”
乔昭懿“唔唔”两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懂,她晚上回家偷偷说。
老大爷家的事,虽然关系一户的门楣传承,但并不算重案,若不是在正月十五闹起,被岑聿撞个正着,这个案子,连刑部都上不去,最多会由所属衙门整理成卷宗,在年终岁尾,统一上呈刑部,堆积在库房。
就算是天子脚下,也不是所有案子都能直接呈到刑部,而是要先报到对应的县衙。
比如朱雀街那条路,不管是大案小案,第一个要上报的都是云宛县。
云宛县察觉有异,方向上呈报。
这是规矩,就算是京中其它衙署,也得先等县衙上报,方能探查。
昨晚当真是他们点子太背,直撞上乔昭懿一行人,不然真没法将吴子道给羁押来。
皇权特许,这就是缉查院。
邓仪心情还算不错,阴中带晴。
他们没有实质证据证明吴子道用毒菌害人,之前几户被冤魂索命的人家几乎满门死绝,残留的人,也尽数搬迁,久离京城。
都是普通百姓,查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缉查院消息再严,大规模搜寻几个百姓,也难免露出风声,到时打草惊蛇。
加上吴子道算是半个御前的人。
怕文官集团又向上集体递折子弹劾。
宫中不至于因此再动裁撤缉查院的心,他们却少不得要在御前请罪。
邓仪问老大爷:“您是想——”
老大爷根本不知道面前的是谁,昨晚在缉查院住了一夜,素来听闻诏狱恐怖,本以为要被拉去重刑相待,没想到却是让他在一处干净地方住了一晚上。
最开始人还担惊受怕,等发现这里人对他都挺和善之时,恐惧就淡了不少。
老大爷甚至挺感动。
之前不应该跟着人一起骂缉查院的,没想到这种小事,人家也愿意管。
真是好人呐!
老大爷听见邓仪问自己有何要求,原本想说血
债血偿,给那庸医打个几十板子此事就算结束。
又怕只提如此要求,他们觉得这个案子不重要,擦泪动作一顿,振振有词道:“我想请求大人们上奏陛下,诛了他九族!”
之后再降要求。
就显得几十板子很通情达理。
邓仪:“……”
岑聿:“……”
乔昭懿:“……”
好家伙。
在世阎王爷。
诛九族之说,虽然一直流传,但从古至今的皇帝都要脸面,更想要好名声,谁也不想被后世骂是翻版纣王。
她长这么大,上辈子和现在加一起,也就听过二例。
邓仪没好气:“能罚没他家产,再给人流放充军就不错了。”
孩子伤及要害,但到底未出事,命尚在,连斩首示众的罪估计都治不到,怎么能和诛九族挨上。
老大爷骤然一喜,“谢大人。”
“您可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吴子道身负圣眷,他瞧见孙子伤势的瞬间,心死如灰,想着十五上元灯会,街上热闹,还有禁军和缉查卫巡逻值守,万一就有机会得以上达天听呢?
能判个对方杖责二十,他都算知足,起码没让孙子被人平白欺负了去。
至于邓仪所说的结果,他想都不敢想。
老大爷千恩万谢,哭个不停。
头次被喊“青天大老爷”的邓仪:“……”
有些惭愧。
叫他黑天大老爷才贴切。
……
老大爷很快被送出缉查院,再遣闫二去将另位涉案人员,吴子道的弟子押来。
有老大爷的证词在,缉查院办起案来得心应手,直接将人向诏狱里一塞。
缉查院的诏狱,自使用一来,就没空过。
每次稍显寂静,各处缉查院分院,就会向里塞人。
尤其是近些年,姚晖联合着和自己关系亲近的文官集团,频频请求裁撤缉查院,塞人的频率比起以往,有过之而无不极。
罪名扣的也颇大,连带着破了好几桩曾声震大邺,扰的当日人心惶惶的悬案。
总得让宫中认为自己有大用,才能继续稳固当前地位,并不断向前。
那弟子没被塞进牢房,而是直接被带了脚镣,捆绑在刑问牢柱上。
那人:“?”
“啊——”痛嚎声遥遥传了进来,气若游丝又肝肠寸断,一声接一声,延绵不绝。
那人:“。”
登时噤若寒蝉,抖如筛糠。
上来就玩这么大?
这是什么意思,大邺律法什么时候如此严苛的,他犯的事,在以往,根本不算什么事,最多被划到治人没治好,怎么就被下诏狱了。
飘散的思绪还没归拢,隔壁一顿啷当的锁链相撞声,声音再无。
紧接着,声音传到他这。
抬头一瞧。
缉查卫正向他这处走来,各个身材高大,手持刀剑,衣袖都带着剽悍的味道。
他:“…………”
他傻了。
这不是明显地要审问他吗?
……
不远处。
乔昭懿换了身衣服,和岑聿邓仪还有闫二一同蹲坐在另间牢房。
二人还挺有闲情逸致,拿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乔昭懿带来的饭。
乔昭懿没动筷。
“他会承认吗?”
“会。”闫二看了眼岑聿方向,应答之声言简意赅。
岑聿先前说能,就一定能。
岑聿看人最准。
“我错了,我承认,我全都招,别打我。”隔壁哭声传来。
乔昭懿震惊。
原来这就是缉查院的审人手段。
学到了。
吃饭的岑聿:“……”
虽然不知道她学到了什么。
但想来,不是他最想告诉乔昭懿的那点。
……
那人边哭边狡辩,最开始还想着避重就轻,被隔着书册子打了一拳后,“…………”
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错了。
他擦了擦疼出来的口水,恢复原先仪态,气若游丝地承认错误。
没想到来人还问:“那别的事呢?”
那人:?
抄家啊?
怎么问这么详细?
他不情不愿地张口,想真假参半地说,缉查卫是何等人精,眉梢一挑,也不多说,拿了根针向那人指尖中刺。
这些东西都不是重刑,没有大伤口,不落人口舌,却最磨人。
那人痛的嘶嘶嘶,瞬间连小时候偷吃隔壁王大娘家饭菜的事都想了起来,神智不明地交代个一清二楚。
他不是吴子道最钟爱的徒弟,拜入师门的时间也不长,不知最厉要的秘辛。
可他嘴甜,人也会办事,哄的吴子道的座下大弟子对他器重不已。
那人没吐出吴子道,却把大弟子的事吐个一干二净。
东西之深,听得乔昭懿都咋舌。
这不纯纯的传销诈骗手段大全吗!
……
天色渐黑。
岑聿拿着大弟子认罪的供词在吴子道面前一摆。
吴子道被丢在诏狱里一晚上,再大的胆子,也被吓没了大半。
越临近天亮,越战战兢兢。
他都想到自己被审问的场景了。
没想到一直等到晚上,也没人来,他由最开始的惶恐不安,到后面的恐惧消散,再到最后的无所事事。
应该是庞文翰想办法来救他了。
他就说,一条绳上的蚂蚱,怎么能弃他于不顾。
就是现在,怎么好像不太对。
吴子道盯着邓仪递到眼前的供词:“……?”
这逆徒——!!
他回去就给人逐出师门。()
吴子道颤颤巍巍地拿起供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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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有人送来靠凳。
岑聿轻拢大氅,坐下。
脸映着烛光,别生一股苍白。
岑聿看过来,睫影浓重,神色冷淡。
吴子道:“……”
这人不是要死了么,怎么一点不见枯槁羸弱。
吴子道拿着供词,一时竟不知道要反驳和证明什么。
供词极多,共有八页半。
有些东西,只要撬开一个口子,剩下的就瞒不住。
岑聿静静看着吴子道,一双漆黑的眸子投射过来,吴子道心里莫名一个哆嗦。
邓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坐在岑聿身侧。
一时,缉查院两个掌权人物,共同出现。
目标直指吴子道。
岑聿尾音微扬:“你弟子指认你用毒物意图谋害陛下。”
吴子道悚惊。
他用腌臜手段谋求名声钱财确实不假,但根本没用在宫中。
他倒是想,可宫禁那般严,他每次进西暖阁,都是一堆人围着他搜查来搜查去,能操作的最大空间就是临走前,用熏笼给身上熏些安神的猛药。
陛下嗅问到,头痛会减弱些许。
他计划徐徐图之。
就是现在——
吴子道顿觉荒谬。
事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发展成这样的,怎么和他构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吴子道震惊了,可不管如何,也不能承认啊,不然直接夷平二族。
吴子道心脏狂跳:“绝对没有!小人对陛下的心,天地可鉴!”
邓仪眸光沉沉:“那毒蘑菇——”
“我绝对没用在陛下身上!!!”
“所以你用在了别人身上?”
“没有!!”
空气一静。
邓仪低头整理衣摆的动作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