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依旧面色沉沉,给他搬了道旨意,让他任职缉查院中,务必肃清叛党余孽。
凉州刺杀一案后,潜藏在各地的太平会判党陆续浮出水面,各地折子不断。
那一年。
他都快忘了,什么才是身体的正常情况。
疼痛如影随形,密密麻麻,遍布身体的每个角落。
他不能显露出丝毫异常。
岑聿站在门前,看着乔昭懿的微表情变来变去,猜到她可能在忧心自己,“你来吗?”
乔昭懿眨眨眼,摆出个安详姿势
() ,“……我在家等你。”
她就不去了。
昨晚好累。
岑聿笑说:“今日要提审吴子道。”
乔昭懿意有所动。
这是个乐子人。
有点想去。
但不太想动弹。
她倒没太担心岑聿的安全,太平会若是真有动手的胆子,昨晚就不会只放烟雾弹来试探了,直接动手给他们全杀了好不好。
大邺君主对这些叛党恨之入骨,数次派兵围剿。
韬光养晦、保存实力才是真道理。
没道理和庞然大物硬碰硬。
乔昭懿理由冠冕堂皇:“我进缉查院不方便,就不去了吧。”
岑聿瞧她似有意动,不动声色地接着道:“缉查院中还有不少我先前放在里面的金银细软——”
乔昭懿:嗯?
嗯嗯嗯???
她想到昨晚打开盒子的惊喜。
一块金砖,千两银票。
还有个窜金丝的蝴蝶发簪。
乔昭懿: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屈——
那是不可能的。
“夫君,我们这就去吧。”乔昭懿满脸喜意。
蚊子再小,它也是肉啊。
快到岑聿生辰了,东院账面的银子剩得不太多,多攒攒,争取给他个大惊喜。
……
缉查院。
正逢晌午。
乔昭懿提着食盒,步子轻快地走进。
守卫众人:嗐。
真好。
他们夫人就不敢进缉查院,说里面阴森骇人。
还是岑同知的夫人胆大。
不知不觉间,路过乔昭懿身边的众人,面上带了丝敬意。
大邺给官员的补贴多,但花销也大,尤其是地皮,寸土寸金,许多在京中干了二十几年的小官,都买不起一间干净小院,要几人合伙租赁住处,或是借住在亲朋好友家。
为了省些银子,每到晌午,就由夫人或子女送来饭食。
他们当然不会觉得岑家差这点钱。
他们只觉得原来果真如传闻般,他们夫妻感情极好。
酸,还羡。
众人用目光注视着乔昭懿走进缉查院,闫二捧着茶碗,在门口流里流气地站着。
缉查院正月里真有补贴。
他昨晚有功,再加上品秩,能多领二两银子,够买壶好酒。
闫二瞧见乔昭懿,登时迎上去,装作不经意地接过她手中食盒道:“您来啦?”
虽然竭力压制,依然能其中呼之欲出的谄媚。
昨晚信烟一事,缉查院还要向宫里递折子陈情。
这事岑聿负责。
闫二摸了摸鼻子,带乔昭懿向里走。
去的是岑聿先前的院子。
推门而进,发现里面坐着昨日那位老大爷。
乔昭懿双眼微微睁大
:“嗯?”
闫二面不改色:“昨日事太多(),还没空审他。”
这其实是缉查院老传统了。
除非急案要案?()_[()]?『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不然都现在诏狱里关一夜,里面的血腥气和囚犯的痛苦哀吟,自会将人的心理防线击垮。
次日再审,不必多费口舌,只一放刑具,犯人就痛哭流涕。
老大爷被关了半夜,吓得要死,但为了孙子,还是梗着脖子,一口咬定,吴子道纵徒行凶。
乔昭懿看看老大爷,又看看闫二。
闫二:“同知大人等下便来。”
乔昭懿:“嗯?……哦!”
昨晚在她面前展露心意。
今日在她面前展露能力——
难道是岑聿真的喜欢他,花孔雀开屏了?
乔昭懿一脸羞涩地坐下,等着看岑聿审人是何种姿态。
门传开咯吱声,脚步声传来。
乔昭懿想着岑聿会不会给她个大惊喜,比如新的金砖,扭头去看。
然后,看见了邓仪。
邓仪蹙眉向里走,脸上沾着三分疲态,忽觉身上多了道灼热视线。
他寻着目光去瞧。
一瞬间。
对方的视线不灼热了。
邓仪:?
乔昭懿:“……”
原来是小邓公公啊。
她大概懂了。
应该是对方觉得昨晚出现的方式不太体面,特意安排今日,让她见识下在人前的正常形象。
乔昭懿缓缓让视线再灼热了起来。
邓仪脚步一顿:“?”
他才没乔昭懿想得那般无聊。
指挥使不在,事情全落在他和岑聿头上。
今日,他写述职折子入宫请罪。
昨日元宵,出了不少事,狱里许多待审的犯人。
本来不必二人亲自提审。
可时节特殊。
宫中少不得问询,只得二人亲自来。
吴子道和老大爷间的矛盾,在昨日几个被羁押的案子下,不值一提,插队都插不上来。
便在几个时间节点里,定在了晌午提审。
乔昭懿上次在西暖阁,差点给吴子道噎死,而且太上老菌,也是她第一个看出来的,缉查院就想着让她来看。
邓仪落座,多看了眼食盒,一撩衣袍,慢条斯理地坐下。
乔昭懿顿时了悟:“大人,我做好准备了。”
捧哏,她绝对行。
邓仪顿了顿,后又顿了顿,乔昭懿的意思是不等岑聿?
诱拐儿童案里,有个五品官家的姑娘,两日前丢失,上报刑部,始终无消息。
昨日缉查院顺着摸到的线索去寻,带回来许多孩子,里面有几个生的白净,穿着也富贵的。
缉查院正派人来一一分辨。
后面又牵扯出一系列的案子,岑聿在狱中,一直未归——
() 邓仪看了看乔昭懿,半晌说:“好。”
根本不用审,老大爷满腹的牢骚,只等着到堂前辩解,对着邓仪都能喊出青天大老爷。
闫二在旁边维持秩序,虚拦了拦:“这位……黑面老大爷,有话好好说。”
老大爷还是在哭。
仔细去辨。
发现是他刚出生的孙子,隐有缩阳之症,那处生的比寻常男孩儿小许多。
他们家有田庄生意,还有散在各处的铺子,家里颇丰,最近听说吴子道的本事,就上门相求。
他们也不想着能将陛下眼前的人请来,来个亲传弟子已属门楣有光。
没想到、没想到——
老者顿哭:“他给了我一幅药,三日一副,贴在那处,我就依着他说的做,未曾想,那、那地竟然坏了啊!”
邓仪听到他说缩阳之症,脸色就一变。
乔昭懿心里也纳闷,但不耽误她不动声色地听,露出沉思表情。
邓仪这么放得开啊?
这都拿来说。
缩阳之症,就是通俗里的没把儿。
能让家里心急,想来症状颇重。
老大爷哭个不停。
不知道以后该如何面对孩子。
那可是嫡长孙。
正说着,门再被推开,岑聿走近,坐到乔昭懿身边,接着去听。
没听前因也不耽误听后果。
乔昭懿压低声音,凑过去,“吴子道的徒弟庸医误人,害他孙子没了大吉——”
声音低到几乎不闻。
夫妻一体。
只说一个字。
岑聿就猜到她要说什么,即刻抬手,盖住了乔昭懿的嘴。
下一秒,邓仪的手也横空伸来。
盖在岑聿手上。
一个比一个用力。
二人思想出奇的一致:闭嘴!!!!
不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