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仪:“…………”
他一时不知道该先问问谁。
难道岑聿就算昏过去,那地方的功能依然强大到无可匹敌?
无所适从中。
邓仪想掉头就走,爬狗洞和翻人窗的屈辱又让他留了下来。
还是从古至今的老话:……来都来了。
他阖眼,在心中冷静地警告自己。
不能走。
现在出去,还得翻窗,同时爬狗洞。
邓仪:“…………”
好像也没那么难忍。
他掀脸走近,离得近了,瞧看得也更清楚,他觉得刚刚自己想的,好像有点歪。
邓仪:“……”
他站在原地,一时无声。
乔昭懿迟钝地感觉到什么,扭头一看,眼睛瞬间睁大。
???
她想了两秒,觉得场景实在太逼真了些,毒蘑菇应该达不到这种效果吧。
乔昭懿后知后觉:“……”
真来了啊!?
这么晚。
她再低头,看自己的动作,迅速收起自己爪子,从岑聿身上下来。
她好像知道邓仪刚刚为什么如此表情了。
乔昭懿面不改色地从岑聿身上滑下来,整理了下衣服,确保各处都严严实实的,再给岑聿的衣裳扣上,扭头望邓仪。
杏眼圆润,清晰写着两个词。
左眼:我不懂事。
右眼:给个面子。
邓仪沉默着去看岑聿。
闭眼的总比睁眼的懂得闭嘴的艺术。
岑聿脸色依旧白,却不像之前发病时的僵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这次发病的程度,比之前几次都浅。
他伸手上前,轻碰下岑聿胸间,极浅淡的热意蒸腾而上,擦过指尖——
邓仪蓦然怔住。
大夫先前曾说,若发病时全身僵冷,寿数便不足两年,若能泛出零星热意,就能有望再延几年。
邓仪指尖一顿,忽然扭头问乔昭懿:“你可知道三年前凉州钦差被太平会的人埋伏刺杀之事?”
乔昭懿怔然,“你就当我没听过。”
三年前,是她恢复前世记忆的时候,乔朗被贬,官只五品,长兄为求政绩,也外调离京。
乔家在京中,浅淡到无人注意。
若没有乔朗伴驾一事,怕是此生起复无望。
岑家却随着岑文镛的高升平步青云。
两家差距如同天堑。
她年纪又小,只能从下人们和林氏偶尔间的一句言说里,听闻一二。
她只知道,陛下震怒,遣了时任宰相的姚晖与缉查院指挥使亲自前去,再遣当地布政使,抽调周围所有兵力,将凉州围个水泄不通,审了数月,凉州血流成河。
文元十六年留的血,实在是太多了。
邓仪再度无
声。
不知道多久后,才响起他的声音:“里面的很多事,我也不算知情。()”
两人久久对视,空气一片凝滞。
邓仪语气冷嘲:“很诧异吧,还有作为指挥使都不知道的案子。?()?[()]『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那套卷宗,回来后就封在最紧要处。
有权限调遣的人不多。
邓仪:“凉州一案,起于太平会现世,陛下又很喜岑聿,想要重用,就派其随严大人同去。”
钦差,奉的是皇命,代表的是天家尊严,且急事从权,所到之地,层层戒严,寻常的地方官连挤进去请安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这位钦差,本身的官位就不算低,刑部侍郎,兼领正二品少师虚衔。
事情发生地急,消息一早入宫,天尚未黑,人就出发前去凉州。
同去的只有九人,除去岑聿,五人出自缉查院,三人出自禁军,无论有无进展,每日一报。
“事情解决得很快,前后只月余,消息就传入宫中,陛下很高兴,让他们即日启程。”
没想到,出了事。
“对方派出了一队通身掩在黑色盔甲内的骑兵,最终活着回来的,只有一人。”
邓仪边说,边挽起衣裳。
小厮衣裳是临时要来的,穿在身上,略显宽松,衣摆处略微垂地。
邓仪:“岑聿是自己回到的凉州,大雪封山,连绵不绝,驿站的消息传的比寻常慢些。”
接连两日。
凉州始终未曾收到消息。
直到岑聿赶回。
凉州刺史听闻岑聿回来了,急匆匆去见,心跳如擂鼓,还以为事情有纰漏,吓个半死,念了好几声佛祖保佑,可千万别是余孽未消!
等亲眼见到岑聿,差点昏死过去。
望着眼前的血人,凉州刺史抖了半天,差点昏死过去,还不如原先的猜想呢。
这可是谋害钦差啊!
藐视皇权的大罪!
也不知道他头顶乌纱帽能不能保住!
岑聿气息近绝,胸前腕粗的洞,全身上下,血痕无数。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
那时距离雪日,已过两日。
粮水尽断,大雪封山,天绝人路。
无数名医来瞧,无数珍药如流水般送来,也只是吊着岑聿的命,他在凉州的床上睡了月余,最终靠着一副凶猛无比的藏药,睁开了眼。
乔昭懿说不出话,半个脊背都被麻意侵蚀。
月余,一个轻飘飘,甚至算不上年份的数字,敲在心间,却让人喉咙发堵。
那晚,岑聿到底是怎么走出来的。
……
岑聿依旧行在那片雪夜。
面前是一古寺,建在绝壁之上,白雪皑皑,风雪折竹声常入耳。
他站在西觉寺的寺门前,扶着残破不堪的围墙,一点点走进。
说是庙,其实只是一间两进的小院。
() 无寺庙的庄严,也无寺庙的红墙金瓦,只有掩映在重重衰草下的黛瓦白墙。
岑聿眼前发黑,脚尖拖着地面,勉力前行。
岑聿撑着走进院子。
雪风打着旋儿,和他一同推门而入,空寂数十年的房间,吱呀作响,书页声阵阵。
他抬眼去看。
只看见雾蒙蒙的一片——
山间到处都是雪,遮蔽住了一切。
眼睛长时间暴露在其间,已然伤了。
岑聿扶着墙,意识再不清楚,颓然落地。
再睁眼,已不知何时,窗外一片黯淡。
眼睛微微好转。
可身子僵冷,近乎不能动,良久方才缓和,是身上近乎碎裂掉的大氅,护住了要害,残留下微末温度。
岑聿攥着大氅,强撑着伸手,捏了捏昏沉的眉心。
他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但单跟在他身后的,前后共计七人,枪矛如暴雨袭来。
沉闷的撞击声,与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不断在耳畔交响。
声音缠入心脏。
身体里的血快要流干。
红珠沿着手腕蜿蜒。
良久,天色黑了。
外面却传来一阵响动。
有人向这里移动,门被自外拉开,露出一惊慌失措的脸。
岑聿努力睁眼。
二人视线相撞。
对面人一愣,讶异之色浮现在脸,等瞧清是谁,快步走进,摸着岑聿的脸,抖声问:“岑……你、你……你怎么——”
他声调哀然:“小毅他死了……我想把他带回来,可只摸到了一手黏腻温热的血。”
“他胸腔被人一剑刺穿,活不成了。”
尾音带着奇怪的颤栗,几不能言。
岑聿看着严大人的脸,本已放大的瞳孔猝然缩紧。
缉查院有恩封之说,一些官宦人家的子弟,在年岁已满之际,若得人引荐,可入缉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