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庚向来惜命,行事又仔细,若不是雯儿下的毒,那毒死他的毒是怎么到他的酒壶里的呢?
这一点的确耐人寻味,也是破案的关键。
“窦庚喝酒时没有从酒壶里验出毒来,那就说明有两种可能,一是下毒之人和雯儿一样都是后来才放的毒药,二是这毒不能被银针所验出。”沈鱼道。
小杨奇道,“还有毒不能被银针所检验出吗?”
“当然有。”
“有的。”
两人异口同声,目光相触。
江砚白偏头解释道,“这世间之毒千千万,有许多天然动物本身所携带的毒素就不能被银针所察,譬如,蝎毒,蛇毒,蜈蚣毒。”
沈鱼听着他说话,这古代□□能被银针检验出来纯粹只是因为其中含有杂质硫化物,硫化物与银发生反应产生黑色的硫化银,若是现代技术来做,银针是一点儿也不会变色的。
小杨又道,“那用银针验毒岂不是不准?”
沈鱼笑道,“也不是,大多数还是能验出来的。”囿于时代原因,这一方法还是能用的。
小杨笑起来,“沈掌柜懂得倒是比我多。”
江砚白停下来提点他,“进门记得换个称呼。”
小杨有一瞬间的大脑宕机,竟想着总不能和大人您一般叫小鱼吧。幸亏理智尚存,没说出口。
沈鱼眯眼笑,“叫小沈就行。”
闲聊过后,继续思考案情。
“第一种可能不大现实。”沈鱼斟酌着说出了这句话。
江砚白好整以暇地看她,微笑道,“怎么说?”
“雯儿的口供已经说的很清楚,她是下了药后立即向窦庚敬的酒,若是有人在窦庚验完毒之后雯儿下毒之前下了毒,那此人能作案的时间也太少了。且沈记人多眼杂,若是有生人靠近窦庚,必会被人所察觉。”
江砚白安静听着她侃侃而谈,顾盼神飞,又有理有据,丝毫不输大理寺的判官。
江砚白蓦地有些自豪,小鱼儿聪慧机敏,不愧是他爱慕的小娘子。
沈鱼止付摩挲着下巴,“不论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这作案之人在窦府的可能性都是极大的。那套酒具,必定是窦庚身边人才能触碰到的。”
小杨在一旁看着,怎么越看越觉得沈掌柜分析案情时,与大人这么相似。
说话间,窦府已在眼前。门前屋后都挂上了白幡,一片死寂。
几夜的光景,窦太尉两颊就凹了下去,没了之前的精气神,这几日他都告病在家没有上朝,永嘉帝怜他白发送子,特许了他半月的假。
窦太尉见到江砚白来,没有想象中的礼遇,反而怒气冲冲,“江少卿,听说你将沈记的那个厨子放了?”
“是。”
“为什么放了杀我儿的凶手!今日你若不说出个理由说服老夫,老夫定要将你告上金銮殿!”窦太尉目眦尽裂,似一头凶狠的狼。
沈鱼蹙起眉,窦太尉虽表面震怒,但还是存着几分理智,没有到不可理喻的地步。她低头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眼前忽然有个宽阔而又熟悉的脊背出现。
江砚白不卑不亢,顶着窦太尉的怒火道,“因为他并非真正的凶手。太尉大人也不希望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吧。”
窦太尉闻言,果然平静了些,“不是那个厨子,就是那个丫头了,江少卿打算何时将人问斩啊?”
江砚白道,“恐怕不行。令郎的案子还有隐情,他中的毒不止一种,除了□□还有一种不知名的。”
“那能说明什么,不能是那丫头下了两种毒吗?”
江砚白反问他,“您若是凶手,在确保□□能毒死人之后还会下另一种毒吗?”
“这……”窦太尉一时无言。
“所以下毒者必是两人。而且另一人恐怕就在府中。”江砚白仔细与窦太尉陈明了他的推测。
窦太尉也很配合,问什么答什么,毕竟事关儿子的死,而且府里隐藏着这么一个凶手,摸不准这人还会向别人下手。
窦太尉垮着肩道,“江少卿若要询问我母亲和我夫人,还请过几日,这两日她们的身体实在是不太好。”
江砚白表示理解,打算先从窦庚的身边人开始问起。首先要问的就是窦庚明媒正娶的夫人——宁氏。
宁氏来见江砚白时一身素衣,未施粉黛,单眼皮配上一双凤眼,是个有大家夫人风范的美人。
沈鱼不免扼腕,这么个美人,嫁给窦庚这么个纨绔真是可惜了。
宁氏端坐着回答江砚白的话,问什么就答什么,都只是简短的话语,回答时不掺杂一丝情感,仿佛死的那人不是她的丈夫一样。
宁氏一直没什么表情,直到江砚白问起窦庚的其他女人时,她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
“这个我可数不清,纳进来的有七八个,中途死了疯了的有五六个,家里没名分的有好些。至于外头的嘛……”宁氏轻笑了下,“更是数也数不清。这事大人可以去问管家,他那儿有个名册子,可比我记得清楚。”
江砚白吩咐小杨去找管家拿名册。其间有个婢女跑进来,说是小少爷醒了,吵着要见阿娘。
宁氏道,“把人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