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来,四周扬起一阵尘土。
萧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怎么回事?”
林琛雪的心脏猛地一缩,想要挣扎起来,可后颈要穴已经被暗卫拿住。
萧徇身边的暗卫,没有一个是吃素的,若是被抓住要害,根本没办法与他们抗衡。
暗卫:“娘子,有个人鬼鬼祟祟躲在树上,不知想做什么。”
暗卫扫了一眼林琛雪的脸,迟疑道:“是个姑娘。”
马车的帘子被掀起,林琛雪看到昏暗的车厢内,女人黑色的裙裾一角:“将她绑起来。”
林琛雪:“……”
林琛雪简直是没想到,向来精通武功的她,居然会遭受如此奇耻大辱,瞬间被点住了穴道。
也许因为方才,观察萧徇的马车太入神,所以放松了警惕。
林琛雪眼睁睁看着暗卫将她绑起来,扔进马车。
马车内光线昏暗。
林琛雪垂着眸,雪白的耳根已经涨得通红,低着头不敢看萧徇。
萧徇低头,狭长的凤眸微眯,似乎是仔细的观察了她一会儿:“林娘子,这么巧?”
林琛雪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借着昏暗的光线,林琛雪看到萧徇坐在榻上,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肩头。
光影从她的脸上闪过,在半明半暗间,萧徇的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
她是凤眼,在面无表情不笑时,神态天然带着一丝阴郁。
萧徇坐在榻上,双腿自然垂下,似是病入膏肓。
萧徇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中的茶盏:“林娘子为何会在此处啊?”
林琛雪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今日围猎,小女子就是想看看围猎少年的英姿,所以才藏在大树上,不料娘子的车驾,刚好经过。”
她离萧徇实在是太近。
林琛雪的双手,都被暗卫牢牢的捆绑起来,动弹不得,正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趴在萧徇脚下。
萧徇:“那林娘子看见了吗。”
林琛雪:“没有。”
肩膀忽然一紧,林琛雪的心脏缩了缩,原来是萧徇踩在了她的肩膀上。
没办法,她如今匍匐在女人脚下,便是以一个绝对被压制者的姿态面对萧徇。
萧徇看她半晌,淡淡道:“但林娘子潜伏在路边,这种行为,会让我误会。”
林琛雪紧张的不知该说什么,却听到萧徇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娘子还未出嫁,心思便如此活络,竟然少女思春,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失礼行为,足以受木驴之刑。”
萧徇话音落下,林琛雪只觉得心都凉了半截。
可能是自从跟在萧徇身边,萧徇对她便一直很好。
林琛雪都快忘记萧徇的另外一面了。
那个总是如沐春风,对她温柔笑着的萧徇,也是在朝堂之上,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林琛雪:“我…
…我……”
“我只是想提醒林娘子,未出嫁却行勾引之事,这并不是好人家姑娘的行为。”
萧徇:“但谅在林娘子的行为算不上恶劣,今日也就小惩大诫。”
萧徇随后挑开林琛雪的腰带,林琛雪的衣服便松垮垮垂下来。
林琛雪如今已经换回了女装,唇红齿白,墨发用一根木簪挽起。
林琛雪眼角泛着红,白皙的皮肤暴露在萧徇面前。清瘦的锁骨起伏,雪白的肩头吹弹可破。
可双手都被绳索束住,动弹不得。
但林琛雪居然并没有反感,给和萧徇接触,让她产生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
林琛雪:“我不是故意的。”
林琛雪忽然想起,那日在倾香殿看到的一切,墙壁上各种各样的春宫图。
还有最近所看到的话本,其中便有女子这样引诱自己的夫君,想要重新博得夫君宠爱。
林琛雪抬头看了萧徇一眼,却看见萧徇表情厌恶,蓦地别开目光。
林琛雪:“……”
在他人面前暴露身体,这对良家女子来说,可以说是极端的羞辱。
若是普通女孩,只怕要被吓得哭过去。
忽然,车帘被掀开。
林琛雪心头一悚,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有东西从上面扔了下来。
是一床锦被,还带着淡淡的体温,残留着女人身上独特的冷药香,是刚才萧徇盖过的。
锦被刚好落在林琛雪身上,将女孩暴露在外的春光遮掩住。
林琛雪的心扑通乱跳。
孟秋端过来一碗药,刹那间苦涩的药香弥漫满整个车厢。
林琛雪对萧徇天寒蛊所需要吃的汤药,十分熟悉,知道这是她给萧徇留下的药方。
孟秋看到林琛雪时,奇怪的嗯了一声。
但萧府家规向来严格,自从那位不怕死的七郎逃跑之后,萧徇的脾气也变得愈发怪,孟秋也不敢多问,若无其事的将汤药递给萧徇。
萧徇接过汤药,慢慢的喝完。
这汤药味道很苦,萧徇的眉头都皱起来,额头上都冒起细细的汗。
林琛雪趴在地上,忍不住道:“吃点糖会好些。”
萧徇:“已经习惯了。”
林琛雪被噎了一下。
萧徇看着林琛雪,凤目中忽然闪过阴狠的戾气。
下一息汤碗猛地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破碎声。
“哐当——”
汤药四溅,林琛雪吓了一跳,只见萧徇抬眸,如同井水般幽深的目光,就那样看了过来:“大抵是因为有人骗了我,这点苦对我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萧徇坐在那里,在烛火下有种很深的孤独,林琛雪忽然有种冲动,想去抱一抱她。
马车慢慢的行驶,孟秋跪在地上帮药碗残渣捡起来,心疼道:“娘子,换个地方吧。”
萧徇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随后扬手勾着孟秋的肩
膀。
孟秋把她抱了起来,放在另外一张干净的座椅上。
林琛雪记得六幺说,萧徇之前还能勉强走路,可能是最近怒火攻心,已经完全走不动了。
林琛雪看着萧徇柔软无骨的倚靠在孟秋身上,掩嘴轻轻咳嗽,心脏仿佛撕裂般疼痛。
萧徇的病明明已经好了。
仅仅只是过了几天,怎么会……怎么会……
林琛雪原本以为,自己对于萧徇,不过是小猫小狗。
小猫小狗跑丢了,再养一只就可以。
可是……
忽然,马车的帘子被再次掀开。
一个五官明艳的少女走进来,亲昵的坐在萧徇身边:“五娘姐姐,怎地失手打碎了药碗?”
“可割到手不曾?”
昏暗的光线下,女孩身穿黑色胡服,交领窄袖,背后一把青铜色的长剑,漂亮非常。
林琛雪愣了愣。
这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她去江南,在檀香楼遇到的檀香楼大弟子,许月辞姑娘。
那日再檀香楼外,许月辞比武招亲,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又在楼中与林琛雪交手,给林琛雪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许月辞显然也看到了林琛雪,失声问道:“这位是……”
林琛雪:“……”
萧徇垂眸,缓缓用手帕擦着手:“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许月辞哦了一声。
她和萧徇的关系似乎非常好,不,在林琛雪眼中,已经不能用普通的“好”字来形容了。
许月辞握着萧徇的手,心疼的看着她掌心那道伤疤:“哎,这道伤口好几天前,就已经落下了,为何现在还不见好?”
许月辞站起来,重新在萧徇面前跪下,轻轻的替她吹着伤口。
她很黏人,头微微的低着,唇就好像要贴到了萧徇的手。
萧徇则是没骨头似的靠在坐垫上,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双眼似水流转,静静的看着她。
林琛雪看着这幅画面,忽然觉得淡淡郁结从心底升上来,随后涌起一股酸溜溜的情绪。
许月辞真的很关心萧徇,又是帮她端茶,又是递水,随后上了萧徇的榻,与她亲昵的并肩而坐,歪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两人熟络的聊着天,没有人注意林琛雪。
林琛雪越来越生气,到最后磨起牙来:“咯吱……咯吱……”
许月辞:“咦?什么声音?”
萧徇:“兴许是只老鼠。”
林琛雪:“……”
萧徇侧眸,语气中带着微乎其微的嗔怪:“你还没和我说,你为何大老远从江南来了。”
许月辞:“师父她老人家成日闲着没事干,前些日子就给我搞什么比武招亲,我不喜欢,干脆出来躲躲。”
萧徇笑了笑。
双手被反捆在身后,逐渐酸麻,火辣辣的疼。
林琛雪的目光尴尬的在车中乱扫,
忽然看到什么。
刹那间,她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耳边发出爆鸣。
萧徇的腰上,挂着一枚古苔色的玉佩。
玉佩镂雕双鱼,在宫灯的照耀下散发着深邃的光泽。
玉佩上雕刻着两个字。
嘉乾。
……
萧徇把林琛雪解绑之后,根本不想多看她一眼,面无表情说了一声:“请便。”
林琛雪下了马车,慢慢的走上回家的路。
这条路是京城通往围猎场的必经之路,京城许多权贵都在这条路上。
林琛雪眉头紧锁,抬手捂着发疼的心脏。
方才在马车中看见的画面,过电般回荡在脑海。
若是几日前,她还懵懵懂懂。
那如今林琛雪便是真的发现,自己对萧徇的感觉有些奇怪。
萧徇对她而言,是特别的。
哪怕她也是个女子。
而且。
林琛雪低头,将袖中的玉佩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