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听双看到她,立马快步走了过来,紧紧握住她的手,细细的打量她:“嘉乾。”
林琛雪心虚道:“听双,你怎么来了?”
虽然说女扮男装那会,她的声音与本音略有不同,但仍然不能保证唐听双不能看出来。
唐听双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有离开:“我父亲让我来看看林老爷。”
林慎行自从天牢回来后,一直在房中养病,就连林琛雪回来,都没能见过林慎行。
() 林琛雪:“我阿爷如今还在休息,不如你先到我房间来吧。”
唐听双点了点头,跟着林琛雪来到房间。
林琛雪让所有丫鬟到门外去站着,亲自给唐听双端茶。
可能是因为在萧府当了两年“下人”,林琛雪沏茶的动作十分熟练,给两人沏好茶之后,她在坐了下来,盘腿而坐。
唐听双打趣她:“你还真是越来越随便了,坐没个坐姿。”
林琛雪听她这样一说,直接在地上躺了下来,左手撑着头,没精打采的说道:“反正也没人看见,我坐那么端正干什么。”
林琛雪说完这句话,脑海里莫名闪过萧徇的模样。
萧徇家庭教养极好。
无论何时,都是正襟危坐,也不知她会不会觉得累。
烦死了,怎么总是想到萧徇。
唐听双皱着眉,试探性的问道:“嘉乾,我在萧府看见那人,是你么。”
人本来的身份,是可以用穿着、声音隐藏的,但有些东西,永远变不了。
唐听双回家之后,想了很久,她想到那日在云光殿时,萧徇身边这小面首不顾危险救了她。又想到在围猎时,这面首明明有机会射中那只兔子,却故意将箭打偏。
这一切都和嘉乾太像了。
话音未落,房间便陷入一阵短暂的安静。
果然被她看出来了。
林琛雪端着茶盏的手臂微微颤抖,话头在喉咙里打转,才憋出一句:“是我。”
反正是唐听双,知道这个,也没什么。
唐听双惊叹一声,林琛雪立马压住她的手:“勿要声张,恐萧徇知道。”
唐听双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还真是兵行险着,为了救你阿爷,简直是不管不顾!”
林琛雪在萧徇面前有多得宠,唐听双也略有耳闻。
但是,嘉乾既然是萧徇身边得宠的面首,那萧徇为何那么久,都没有发现她竟然是个女儿身?
这说不过去啊。
唐听双震惊:“你们两个,平日里都不同房吗!”
林琛雪扬了扬唇,自豪的说道:“多亏我有一根棍子!可以以假乱真!”
唐听双:?
林琛雪随后把平日里不离身的软棍给拍到桌上。
唐听双:“……不愧是你。”
唐听双沉默良久,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是萧徇前些日子大婚。”
唐听双听人说,萧徇是找人入赘。
林琛雪身为她的面首,饱受宠爱。
唐听双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林琛雪这下再也笑不出来,干涩的说道:“那也是我。”
房内又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唐听双细细打量着林琛雪的神色,看到林琛雪脸色苍白,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下面,甚至还有淡淡乌青,明显的心不在焉。
她知道林琛雪是极重情谊之人,别人只不过当个玩笑,她却往往认了
真。
林琛雪与萧徇在一起待了那么久(),如今突然离开?(),想必是舍不得的。
唐听双不由得劝道:“嘉乾,不要伤心。”
“我知道嘉乾是重义之人,觉得对不起萧徇,但是——”
唐听双:“女子怎么能和女子成亲呢,就算是骗的了一时,骗得了一世么。”
能不能延续香火还是其次。
新婚之夜、洞房之乐如何能享?
哦,有那根棍子。
“……”
唐听双强迫自己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出脑袋,严肃道:“嘉乾,不要难过,你也是为了她好!”
房间里陷入了好长一阵沉默。
唐听双站起来,拉住林琛雪的手,安慰道:“别想这些事了,出去走走吧。”
林琛雪已经在家中躺了十多日,她不敢出门,害怕自己一出门,就被萧徇抓住。
唐听双:“现在已经过去了那么多日,萧徇想必呀也已经对你死心,再说了,现在你是个女子啊,萧徇既没发现你的真实身份,大概打死也想不到,她身边的面首,竟然是个女的吧!”
林琛雪沉默半晌,闷闷的嗯了一声。
……
唐听双一定要林琛雪出去走走。
林琛雪也觉得她说得对,她如今已经从萧府逃了出来,日子总是要向前看的。
她不可能,永远在府中躲着。
更何况,还有帷帽呢。
再说,已经过去那么多天。
她就算现在再看到萧徇,心中想必,也不会有太多波澜了。
林琛雪带上帷帽,和唐听双出门。
青色轻纱垂下,将面遮挡的严严实实,走路必须放慢速度,否则纱就会打在脸上。
大抵是穿惯了男装,林琛雪觉得这轻纱也太麻烦沉重。
忽然怀念起之前她穿着锦袍出门时的样子。
不得不承认,生活在这社会上,男人比女人,要方便许多。
唐听双:“嘉乾以前应该很少出门吧。”
林琛雪颔首:“是啊,以前除了在军营,就是在后院。”
她混进萧府后,萧徇教给她许多东西,而京城这些复杂的大街小巷,也在她眼中变得不再陌生。
林琛雪双手攥了攥衣袖,颇有些紧张的打量着四周,生怕撞见什么熟悉的人,幸而四周人山人海,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林琛雪的目光,忽然瞟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店铺。
一个木匠店铺。
林琛雪信步而入,只见店铺干净整洁,墙壁前摆放着一排排货架。
货架上琳琅满目,都是木雕。
林琛雪执起货架上,用木头雕刻的小船把玩。
这些木雕比起萧徇送她的紫檀木雕还差了点,但也算是精致。
唐听双站在林琛雪身侧,好奇的问道:“嘉乾,你以前来过此处么?”
林琛雪:“嗯。”
() 这是徽娘的店铺。()
当日高之淮将徽娘的女儿阿染殴打差点致死,萧徇将其逮捕入狱,之后又给了徽娘好几张银票,让她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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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店中人来人往,现在徽娘,已经将店铺经营的很好了。
一点声音,从不远处纱帐后方传来,慢悠悠传进林琛雪的耳朵。
林琛雪微微抬眸,只见纱帐后方立着两个女子。
其中一个女子身材苗条纤细,模样十分熟悉,林琛雪几乎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那不是别人,正是她和萧徇一起,在大街上救下的阿染。
林琛雪微微一怔。
阿染站在不远处的纱帐后,似乎正半搂着另外一个女子的腰。
女子皮肤白皙,似乎有些站不稳,抬手轻轻勾着阿染的脖子。
阿染身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恢复,正微微低着头,亲吻对方的颈脖。
林琛雪甚至能听到两人亲昵时,所发出的喘息声。
阿染居然在和一个女子亲吻。
林琛雪蹙眉,抓着木船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唐听双站在林琛雪身边,显然也看到了这幅画面,差点惊叫出来,急忙抬手捂着嘴:“成何体统。”
这两个女子……
林琛雪忽然想起那日在街头,她第一次听说阿染与那位青楼名妓相爱的事情后,也是如此震惊。
林琛雪瞪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怔怔的盯着纱幕后方正在亲热的两个人。
女子之间也能亲热。
这些天林琛雪看了许多关于这方面的话本,知道这种事流行于京城权贵女子之间,似乎并不罕见。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林琛雪猛地回头,只见一群腰间佩刀,身穿锦服的男人走进了徽娘的店铺,他们神情严肃,整个人都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
林琛雪的瞳孔骤然紧缩。
李义。
不会那么巧吧。
李义自从那次挨了打后,便一直尽职尽责的在萧府充当着守卫,这林琛雪也是知道的,路过林琛雪时,他微微侧身:“两位娘子,借过。”
林琛雪急忙侧过身,目送着李义走了过去。
林琛雪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眼角的余光,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琛雪:“……”
这群侍卫簇拥着一个人。
萧徇身穿一件宫缎素雪绢裙,哪怕是带着帷帽,看不清她的脸,林琛雪都能闻出那股熟悉的冷药香。
萧徇被身后的侍女推着过来,路过林琛雪时,蓦然抬眸,很淡的朝她脸上一瞥。
林琛雪觉得心脏停了半晌,故作淡定的将手中的小木船放在货架上,不知为何,她觉得大脑又开始昏沉起来,眼皮一阵阵发烫,四周天旋地转。
该死,这毒发的不是时候。
萧徇应当,认不出她来。
但是现在,林琛雪自己也不确定了,偏偏萧
() 徇仰着头,一双眼睛从轻纱后面直勾勾盯着自己。
时间仿佛凝滞,林琛雪觉得颈椎上仿佛压着千钧重的东西,沉重的快要抬不起头来。
这时候,徽娘走了出来,看着萧徇,感动的涕泗横流:“恩公。”
萧徇收回目光,笑了笑:“大娘好,我来看看这里的情况。”
萧徇与徽娘谈笑自如,林琛雪听着那熟悉又缱绻的声音,敏锐的觉察到萧徇掌心多了一道刺眼的疤痕。
这应该是新伤,伤口渗透着丝丝猩红的血迹,林琛雪看在眼里,心脏莫名一抽。
为何立春和孟秋如此不小心,让萧徇受伤了?
林琛雪以为自己能忘记萧徇,但此时此刻故人重逢,林琛雪眼角微微泛起红,心脏像是坏掉了,东一下、西一下的乱撞起来。
为什么?她忘不掉。
唐听双在旁边看着,觉得这个场面实在是太危险,忍不住拉了拉林琛雪的袖口:“嘉乾,你——”
她话还没说完,便已经说不下去了。
那边正满面春风和木匠店老板谈笑的萧徇,似乎在不经意间,朝这边扫了一眼。
让她遍体发寒。
林琛雪知道,自己应该尽快离开。她扮成男子,混进萧府,还骗走了萧徇的心,这对萧徇来说,应当是奇耻大辱,若是被萧徇发现,那可就糟糕了。
林琛雪拉着唐听双,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觉得眼眶一热。
四周剧烈的颤动起来,全身都在发烫,林琛雪眉头紧锁,抬手扶住额头,在一众惊呼声中,摔倒在地上,视线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