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7 章 冰壶玉衡(十)(1 / 2)

姜眠在赵锦牌位前燃起三炷香。

她穿了一身素衣,落下所有装饰,只在乌发间斜插那只阿锦送给她的碧玉莲花簪。

来到这里,她第一个好友便是赵赵锦。原以为聚少离多,但日后总有相见之日。没想到除夕夜一见,竟是诀别。

“阿锦,你放心吧,凤姐姐是个很好的人,不会为难贤妃娘娘的,我也会时时进宫陪伴照顾,你不要担心。”

“你送我的礼物,我收到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她会尊重自身,只盼来世能让她再遇见她,还她这一簪之情,以此生遗憾的友情来宠着她。

姜眠走出门外,外边有一个人正在等她。

她见了,眼底一热,张开双臂向他怀中扑去:“大哥——”

姜行峥把妹妹接了个满怀,抱着她,一下一下抚摸她的头发:“阿眠,对不起,这么久了才来看你。”他低低解释,“政变还有许多收尾之事,所以一直忙到现在才抽出空来……”

他扳过妹妹肩膀,微微弯腰平视她容颜:“还好吧?昨天洪安把你吓到了么?大哥这些时日真是忙昏了头,那洪安素日忠心,我信任惯了,竟忘了他性子鲁莽,没及细想便把你交给他……若是你被他碰伤了一星半点,我真是罪该万死。”

姜眠摇头:“大哥你不要自责,我好不容易才又见到你,我们不说这些。”

姜行峥微笑:“好。让大哥好好看看你——昨天兵荒马乱,都来不及细细看你。”

他的小妹雪肤明眸,看得出被精心养护的康健。心下一宽:“嗯,气色很是不错,人也没消瘦,真是苍天有眼。你不在爹娘和我身边,可真是吓死我了。”

说完,他又将姜眠抱在怀中,拍抚两下,就像拍抚自己的心。

“以后就好了,阿眠,我们以后就不会再有任何苦日子了。这辈子大哥只让你吃这一次苦,再没有了。”

他微笑:“我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大哥以后,一定让你做最尊贵的女子。便是要天上的月亮,大哥也给你摘下来,再也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姜眠忍俊不禁:“大哥欢喜傻了,‘尊贵’一词怎么乱用呀。”

姜行峥低笑不语。

“大哥,而且我真没吃什么苦,我不必多尊贵,也不要月亮。我们一家人都好好活着,能够一直在一起,就是让我最开心的了。”

姜行峥注视她良久,轻轻点头:“嗯。”

“对了,我从宫城那边退出来的时候,无意碰上顾越。被他看见,不得不跟他说了几句话。”

姜眠问:“什么重要的话还要与我特意说一声?”

“你呀,”姜行峥宠溺点点她鼻尖,“小没良心。又温柔又无情。”

他摇摇头,接着道:“原本没想会被人看见,还好是顾大人。他为人刚直,承诺不会与旁人提及,我这才与他谈了几句话。我看顾大人比曾经清瘦些许,没忍住关心两句,他便提起了你

。()”

姜眠眨眨眼睛——大哥这是……替她看中了顾越?

“他一腔深情,实在叫人动容,我不忍见他肝肠寸断,便……将你未死之事告知了他。他听后,便一直恳求过府一见。?()?『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姜行峥低头看着姜眠,“大哥没有问过你的意思,便将他带来,你别生大哥的气。”

姜眠笑了:“顾大人又不是洪水猛兽,他与咱们家有恩,我都记在心中。再说我也相信他的为人。邀他来咱们家做客,本是应该。”

姜行峥松了一口气:“你不介意就好。这宅院偏僻,周围也没多少人,我便将自作主张将他带来了,此刻正在偏厅。”

大哥牵红线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姜眠心下一阵无奈,客人来了,总不能将人家晾着,便点点头:“好,我知道了,我过去看看。”

*

顾越站在偏厅中间,坐未落,茶也没喝。

搓着手,在窄小的室内走来走去。

“顾大人怎么不坐下喝口茶。”

顾越脚步一顿,猛地抬头。门边立着一纤细的少女,雪肤乌发,娇憨温婉的模样无数次出现在午夜梦回,他背着所有人,一遍一遍在心上反复描摹。

顾越大脑一片空白,大步向前,知道姜眠身前才堪堪停住。

他走的太快了,以至于姜眠有些愣住,因为他站的太近,她不得不仰头看他。

顾越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了又握,忍着没有抬臂不合礼数将眼前姑娘抱进怀里。

“阿眠……”一开口,发觉冷静惯了的人声线竟抖的厉害。

顾越不动声色稳了稳,再开口时好多了:“阿眠,姜少将军说你很好,我还不敢信。此刻见了才知道,他并未夸张。”

姜眠唇角微弯,倒生出些惭愧之情:之前家里出事,她欠了顾越天大的人情,如今,他因自己活着这般高兴,她却没有早早告诉他:“顾大人,我们家的事,我不是有意要隐瞒你,只是新朝初建,朝局还不安稳,若这个时候大张旗鼓让大家知道我爹爹未死,可能会生出一些事端,所以他与皇上的意思都是低调行事……”

看她认认真真的解释,顾越心脏一阵紧缩。

走上前微微抬手,示意姜眠不必再说:“阿眠,你不用解释这么多,这些我都明白。我什么都不会问。”

“看见你好好活着,我已经很知足了。”

这算是第一次,他将话说的这么明白——这种几乎等同于剖白心意的话。

他也不叫姜姑娘了,他的心思,只剩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捅不捅破都一览无余。

“阿眠……我可以这么唤你么?”

姜眠点点头。

“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称我为顾大人?你愿意像小时候一样……那样叫我么?”

年幼相识时,她软软糯糯叫他阿越哥哥,可他每每听见都心乱不已。小小少年怕自己心迹被人看出,失了面子,便板着脸让她不许这么唤他。

以至于以后想求都求不来。

()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姜眠不得不回应他的心意。改口道:“兄长垂怜,小妹感激不已。只是兄长官途稳顺,应该配一个家世清白,温柔贤淑的妻子。眼下,我家中变故颇多,并不能为你带来任何助益,我又曾流落在外,身上甩不掉一些是非之说。兄长是前途无量之人,不应该徒惹许多闲话。”

“阿眠,这些都不重要。”

姜眠无奈,道:“你可是顾越啊。”

“那又怎样,”他摇头,“没什么金贵的。”

是的,没什么,都不重要。姜家未出事之前,他动过要娶她的念头,却被他父亲喝止威胁。他不得不听从父命。后来姜家获罪,她客死他乡,他以为,自己会终身饮恨了。

这一辈子,他高昂头颅,从未为自己争一回。

“阿眠,我的官途微不足道,就算是我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你不要这样说自己。其实我来之前本想直接去向姜大人提亲,以表明我的诚意。可是思来想去,还是想先问过你的意思。”

这样说……应该不算私相授受吧,他只是担心她勉强。如果她得一门自己并不想要的婚事,这样即便自己欢喜,也会因她的不欢喜而变得惶恐不安:“从前我年轻莽撞,做了许多惹人生厌的事。我不知……不知你原谅了我没有。所以想着总要……向你问清楚。”

姜眠讶异:“顾……不是,兄长,你说的从前那些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在我心中深深记得的,是你出手相助我家的恩情。”她忍不住笑了,“若你冒死帮我,而我却还记从前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是太小人了吗?”

顾越不觉含笑:“你从小就记恩不记仇。”

姜眠摸摸鼻尖。听他夸一句,还挺不容易啊。

她这副模样可爱的紧,顾越冷冽俊脸上浮现微笑,前面已经说了那么多,后面的话也自然而然说出口:“我怕我冒失,婚约之事,总得你愿意才成。”

他忽然变得这么直白,姜眠反而不知该怎么接了:“兄长原来,不是这么直接的人呀……”

顾越声音发紧:“我不是有意冒犯。”

“我不是说你冒犯。其实有话直说也挺好的,兄长原来习惯隐忍,这样容易委屈自己。”姜眠对他一笑。

顾越侧过头,双颊微微泛红。

今日清晨,撞见姜行峥的时候,李青霜就在他旁边大概听了些来龙去脉。等姜行峥走后,他以下犯上地捶他肩膀,力道大的将他半边臂膀都砸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