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似乎真的没有生气。
“这还是第一次当我面,清醒地叫我的名字。”我哥说。
“不像醉酒之后胡言乱语。”
……我不知道我哥在说什么了。
什么醉酒之后?虽然我记得我有几次在外面喝醉到断片了之后都是被人送了回去,但难道那不都是我朋友找的人吗?
我怎么可能在我哥面前喝醉。我这几年都没怎么回过家。
“我哪次……我哪次醉酒叫你了?”我结结巴巴。
“哪次不是。”他平静道。
“那是哪一次?”我追问。
我哥没说话。
我微微抬头看向我哥。
我哥正垂眼看我,阴影从他很长的睫毛洒下来,将那颗眼尾的泪痣笼罩在暗色的影子里。
我突然意识到,好像在那些断断续续的断片画面里……我经常看到这颗泪痣。
但那些不是我的梦么?
我喝酒的地方还从不相同,难道我哥每次都会来……
怎么可能?
我跟我哥,这么多年加起来讲过的不是公事的话屈指可数,见面的次数也少之又少,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他说:“你要不要打开你的手机,看看通话记录?”
我卡住了:“……什么……”
“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
“我哪有……”
我哥笑了:“林加栗,每次喊狗男人的不是你?”
我:“……”
我破防了。怎么真的感觉是我。
不会吧?!!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真的是我?我真的干了这种事??我真的每次喝醉了打电话给我哥骂他狗男人???
啊????
我以为我是键盘战士没想到我是实战勇士??
那我哥——我哥这么多年被我骂了多少次??我绝望了,我彻底绝望了,我都不敢想。
但我还没反应过来,重心一空,我又被我哥拎住,宛如个破塑料袋一样被他用手臂横腰挽了起来。
“哥!哥你干什么!——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出门!”
我惊恐了,要是被人看见我像小鸡崽一样被我夹着出门我林加栗的一世英名怎么办!!!
“外面有人!外面有人,哥!你要干什么都行!我承认,你要我承认什么都可以!”
“你别拎我出去!哥!”
“救命啊!拐卖花季少女!有没有人来制止一下!这违法!”
我听到一声笑。
?我哥还笑我。
但我哥显然没听我的。他拉开化妆室的门,一路大步流星,顺着宴会厅的侧边走廊就走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见了我内心的呐喊,一路上居然没人。
等到下了楼梯,我哥把我扔进了车后座,自己坐进来,车门
嘭地一声关上,我才惊魂未定地抬起了头。
“开车。”
我哥嗓音低沉,淡淡按下按钮对前座道。
“好的,宋先生。”
*
车子开动。
夏日的夜晚开始下暴雨,雨柱打在车窗玻璃上,向后划出溪流般的水痕。
我趴在座位上,过了半天,才小心地把我的腿收起来。慢慢地支起上身来,规规矩矩坐好了。
我哥就坐在我身侧。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N城夜晚的霓虹色彩都模糊一片。
我心里跟这场雨一样悲凉。
我总感觉今晚就是我的死期。
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我哥要带我回N城了。
N城,宋家的老家,宋家的地盘。像我哥这种代表黑暗势力的男人,在他的地盘宰个我轻轻松松,说不定把我扔进哈德逊河都翻不出个水花。媒体采访他他都还能面无表情点头表示此事无关,一切天高云淡,风平浪静,这个人还能在A国逍遥法外。
……可恶。
我沧桑的眼泪要落下来了。
狗男人!我就知道我哥狗!这么多年都知道这件事今天才告诉我!他怎么忍到现在的??
我忍了半天,说:“我要十八岁生日的那张照片。”
我哥随意,“什么?”
我没骨气小声:“做我的遗照。”
我哥:“……”
他目光慢慢地移过来,到了我的身上。
虽然他没说话,但我已经感受到了车内空气中的沉默,胜过千言万语。
我哥侧身过来。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把自己整个人都逼到车壁上了。
“哥,哥……你你要干嘛!……”
我哥抬起手,很快——
“嘭”的一声,伴随着一道痛感,打在我的额头上。
我哥给了我个脑壳崩。
我傻了:“……”
我眼泪又要出来了。
我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整个人缩成一团。
“呜呜呜……宋时渊你明明可以直接取我狗命,非要还在我死前羞辱我!士可杀不可辱,我都要死了,你还这么对我!……”
我哥:“……”
一只大手很快抓上了我的手腕,将我拉起来,“林加栗。”
“你还让我闭嘴!这像话吗?我都要死了还不准我发表遗言!我是个alpha我是个大人了你还弹我脑门!”
“我就是扁桃体我今天就要发言!”
我哥抓着我的手用力收紧,他的嗓音很沉,
“这种话不准说。”
他的语调是命令的口吻,沉沉的字音道出,让我不由自主地一卡。
漆黑的眼色泽很深,居高临下。
“明白了吗?”
我:“哪句话不能说?扁桃体吗?”
我哥:“……
”
我:“你要是不喜欢谐音梗,可以直接跟我说的。”
“……”
他似乎耐心用光了,居然唇角勾了下,笑出来了。
我吓呆了。
我哥笑真的是很少见的事。
平常笑还好,是那种商场精英,充满资本主义气息的似笑非笑。在宴会上,在商会上,我哥一般用这种笑应付人。
但像他现在这种冷笑……一般意思是我真的要死到临头了。
关键他笑起来还很好看,漆黑的眼底冷津津的光凝着,跟眼尾的泪痣映在一起。
像是杀人的利光。
我:“……”
我绝望了。
我往后缩了缩,之前喊叫的时候我把自己的嘴角又扯破了,现在那种刺痛泛上来,像是被针扎。
我含着泪默默揉上自己的嘴角,我哥看见了,他顿了下,似乎想要替我看伤,也抬起了手,但我一下偏过头躲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