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女士,
listen,”那个印度商人伸出胳膊,不耐烦地将她往柜台外挡了一挡:“原料的买卖交给我们男人就好,你该去对面——看到没有,那里有一家精品店,你可以在那里看到很多称你心意的小戒指、小项链,cute,verycute——你该去那里。”()
身后保镖要上前,商檠业抬手拦住了,饶有兴致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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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生意场,都不乏自大、傲慢、假装无所不能并坚定认为女人一定不行的男人,何况是在这位于矿区的原料市场?这里充满了轻蔑和狡诈,如果你是个毫无经验的新人、天真的蠢蛋或者软弱的软脚虾,你会被瞬间吃掉,只有顶级的眼光、强硬的意志以及毫不发怵的经验,才够在这里杀出一片天。
在一屋子魁梧市侩男人的目光中,商明宝冷笑了一声,抬手将长发扎了个高位马尾,看着对方先嘲讽回去:“不要暴殄天物了先生,看你手上的那枚鸽血红,多么可怜的切工,多么乏味的设计,不就是喜欢大吗?出门右转,河滩上的鹅卵石更大。”
满屋子轰笑起来,店主笑着起身拉偏架:“easy,easy,younglady,我觉得你现在火药味有点太大了。”
商明宝不为所动,点着黑色衬垫上的宝石,报了一个数:“这就是我的底价,你这枚宝石有什么猫腻,你心里清楚。”
话一说完,店主和印度人脸色都是一变。
店主瞪着她,神情很黑:“lady,你要为自己的话负责。”
商明宝心里打了个突,但歪了歪下巴,注视着他:“我知道它的缺点在哪里,所以成交后我之后不会来找你,至于这位傲慢的‘印度大公’,那就很难讲了。”她微笑,“当然,我认为以他的眼光和自信,他应该也发现不了这个毛病。”
接下来的三分钟,印度人检查了一遍这颗蓝宝石无果后,脸色莫测地宣布退出竞价。
商明宝比了下手,微笑满面:“我的底价,你考虑一下,你的孩子还在等你吃晚饭。”
她最终揣走了她心仪的蓝宝石。
“就不怕被人抢?”
突如其来的粤语,商明宝眼睛一亮:“爸爸!”
她跑到商檠业面前,模样与刚刚截然不同,又瞄到他身后的六个保镖和随从,嫌弃地“咦”了一声,“这里倒也没有这么不安全……”
商檠业揽过她肩,“我倒是想问问苏菲,难道这两年你在外面,就是这样自己一个人在男人堆里争来抢去的?”
“带人在身边太麻烦了,只是好端端走在路上也要带保镖的话,我也没必要来这里,待在别墅里一辈子最安全。”
商檠业挑眉:“别掉以轻心。”
他果然比她谨慎,上了车才问:“所以,这颗石头有什么毛病?”
“没毛病。”商明宝摇头晃脑,最终忍不住开怀笑出声来。
商檠业捋了一捋,顿悟了:“你就不怕老板把你轰出来?”
“不会,他知道我给的价有多实在,他心动的
() ,只是想吊那个印度佬罢了,那个印度佬什么都不懂,或者说不如我懂。”
这一手玩得漂亮,商檠业先是夸了她,继而脸色板了回去,威严地说:“我不允许你身边不带人,尤其是在这么原始的交易市场。”
“但是那很不方便……”
在商檠业的目光中,商明宝妥协了下来,但之后又忘了。
晚饭间,商檠业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去主持珠宝集团的工作。
黄金珠宝是商家最早起家的业务之一,在商宇集团庞大的业务版图中,珠宝这条业务线一直很稳固,二十多年前,也曾出于野心开辟过一条高端彩宝线,但市场没给反馈,最终还是砍了。
商明宝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不要。”
“不要?”
“我们家的东西都土死了。”
商檠业:“?”
“本来就是,买黄金首饰的和玩宝石的根本不是同一批人,也不是同一种消费需求。何况黄金首饰玩来玩去也就是龙啊凤啊,珠子啊佛牌啊,你让我去,是要扼杀我的灵感吗?”商明宝理直气壮地问。
商檠业:“……”
“至于钻石……铂金和透明钻,天啊,我想不出比这更无聊的东西了!”
商檠业放下刀叉:“所以,你只想成为一个高珠设计师。”
“也不是,”商明宝思索着,“不急,爸爸,我才二十四岁,我还有很多东西可以学,我不想太早定义自己。”
不想太早定义自己。
这句话能从她口中被听到,商檠业有片刻怔愣。
商明宝没有发现她父亲的异样,仍然边思考边说着:“其实高珠也没那么好玩的,我在纽约的客户从上东区一直拓展到了好莱坞、比佛利山庄,以及湾区的一些新贵,跟他们做生意太需要公关了,虽然我有这个技能,但我认为这在消耗我的能量。而且他们真的就比进我们柜台买结婚三金的人就更能欣赏设计之美吗?我想未必。他们佩戴美的东西,并非出自懂得,而出自‘买得起’。每个圈子有每个圈子的囹圄,我们身处其中,不自觉地被塑造着对样式、材质、色彩、品牌的挑选,美其名曰为风尚,认为这是自己阶级与教育熏陶后的自由选择。比如说,好莱坞的客人们就要求大,越大越好,一枚耳坠恨不得从耳朵一直垂到锁骨上,这样可以成为红毯queen。但这样真的美吗?我说了不算,但我会说不美。”
“爸爸,”她讲完了,从思索中抽离出来,悄声,“这些话不要告诉妈妈,否则妈妈会生我的气。”
商檠业唇角勾笑:“听上去,你不是觉得高珠不好玩,而是高珠背后的人不好玩。”
商明宝眨眨眼:“不包括妈妈,因为妈妈是真正有sense的人。”
“但是你玩的这些石头,都堆往一件作品时,只有这些人才能买得起。”
商明宝点点头,坦诚道:“所以我没有想清楚,我还在想。”
聊完了公事,轮到私事。
商檠业问:“伍家那个小子,听说一直在追着你跑?”
商明宝兴致一下子低了下来:“係啊。”
在澳洲闪电岭时,伍柏延总来看她。商明宝对他视而不见,伍柏延倒也不缠着她,就等在门口,等她从矿区或交易市场回来后,叫她一声。因为商明宝不搭腔不逗留,他也无法多说什么,等她那声关门声响起后,他便走了。
如此几次,搞得苏菲都奇怪地问:“Alan做了什么,搞得冷战了这么久?来得比斐然还勤快。”
商明宝没好气:“谁像他这么空啊!”
再多一两次,伍柏延问:“一定要搞得像仇人一样吗?还是说,跟我说两句话你就觉得对不起向斐然?”
商明宝:“这件事只有你不喜欢我了我们才有得谈。”
“那你就当我不喜欢好了。”
商明宝气到摔门。
从新加坡或香港飞来一点也不近,面对昔日好友,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有不忍,何况商明宝本就不是铁石心肠?她还是不理他,但要差旅时,会着苏菲好心通知他一声,她不在,免得白跑。
时间一长,苏菲埋怨起来:“这个Alan真是的,搞得人都没地方拒绝。总是做恶人也是要花心力的呀!”她心疼商明宝扮恶,知道她本性善良,长此以往会很受煎熬。
搬到斯里兰卡后,商明宝没有把地址透露给他,但伍柏延还是来了,大约是从Wendy那圈子拿到的消息。
“我现在看见你就烦。”商明宝冷脸,“朋友都没得做,你满意了?”
伍柏延虽然一瞬间脸色都变苍白,但还是说:“不用说这些硬话打压我,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Alan,”商明宝不解、困惑、不忍,“你不可以这么卑鄙的,不可以仗着你对我的了解来拿捏我对付我。”
“我只是喜欢你,在追求你。”伍柏延也不解地问:“这些年,追你的人少吗?哪个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他们能追,能送花,我不能?”
商明宝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向斐然,因为她身正,不必用他本就在意的人去当彼此间的刺。
她想,再来几次,伍柏延就会放弃的,她已经使出浑身解数说恶话狠话了。
“爸爸又是怎么知道的?”商明宝闷闷不乐地问,胃口和兴致都没了。
“他在追求你,几个家族都知道。”
商明宝呆滞住,坐立难安起来:“他只是……只是脑子有根筋搭错了,不是真的追我。”
商檠业淡淡道:“我记得以前看你跟他相处,你们关系不错。”
“朋友而已。”商明宝明确无误地反驳,“我对他没半点意思。”
“要不要我跟他父母说一声,让他们的小儿子不要骚扰我的女儿。”商檠业的脸色和语气都告诉她,他是认真的。
商明宝愣了一下。这是很重、很不体面的一个处理方式,很作践人的心意,且有仗家世之嫌。
虽然嘴上说着伍柏延是脑子里的筋搭错了,但商明宝已经清楚,他真的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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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里兰卡离得近,商檠业的公务机来去方便,往后便常绕道一程来探望她。
次数多了难免撞到鬼——看到她跟一个青年牵手从一栋楼出来时,商檠业眯眼,有顿悟和警觉之感。
这就是她从纽约起就一直在交往的男朋友?温有宜瞒着他的那个人,让温有宜放心的那个人?
但是,算起来已经五年了,为什么babe从没跟家人聊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