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款后就走了,似乎是出门往右边去了。”柜姐耸耸肩,表示她也不确定。
话刚落音,秦佳苒就在一票众目睽睽之下,飞快地往店外跑去,纤细的两条腿在奢侈的香风中晃动,头发也扬起,漂亮又脆弱。
出了店,右拐,对,店员说的是往右,跑过一个卖手工冰激凌的小推车,一家咖啡店,秦佳苒浑身都热起来,她停下来歇几秒,乱糟糟的,她不知道跑出来做什么。
就在她打算折返回去时,一个穿着黑T恤的高大男人从斜前方的店铺里走出来。
“先生!”她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她觉得就是。
男人脚步一顿,偏过头来,对上她因为跑得急而发红的脸。他面色无端温柔,笑着说:“跑这么急,找我吗?”
意料之中,秦佳苒甚至没有惊诧,从晚宴上递她名片,又到摩纳哥一度相遇,再到刚刚店员的描述,她已经可以猜到是他。
“这些是不是你买的——”她还在喘气,弯着腰,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另一只手举起那一小叠票据。
“你有我的名片,想找我打个电话我就会出现,何必跑这么急。”男人一眼没看那些小票,“不如我请你喝杯牛奶吧,怎么样,秦小姐。我还知道蒙特卡洛有一家酥皮蛋挞特别不错,要吃吗?”
牛奶。蛋挞。
秦佳苒逐渐平复了呼吸,她皱着眉,看过去,和男人锐利狭长的眸对视。他气质过于冷硬了,虽然英俊,还是有些骇人,可秦佳苒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不怕。
甚至敢和他对视。
她冷哼,把对谢琮月的怨气都发出来:“这位先生,你若是要泡我,应该请我喝咖啡请我吃米其林三星,而不是一杯牛奶一只酥皮蛋挞。”
男人笑出声,总有些说不清的宠溺在里面。他低声说了句,“小妹猪。”
“你说什么?”
男人收敛笑,“没什么,秦小姐。我只是觉得比起咖啡,你会更喜欢牛奶。”
秦佳苒就这样鬼使神差,真是鬼使神差了,跟着
这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男人去了隔壁的咖啡店——喝牛奶。
咖啡店在商场中央,是开放式的布局,秉承了摩纳哥一贯的纸醉金迷,桌子椅子就摆在外面,全是金色,地上铺了厚厚的法式地毯。
其实这男人说的没错。
她是更喜欢牛奶,温暖又浓醇的牛奶,再加上一勺槐花蜜,好喝到她舍不得,于是就捧着,一小口一小口,到最后,暖的牛奶都要冷掉了,被哥哥催促,她才一口气喝光。
只是后来,她学会了喝美式,喝烈酒,喝苦的。
哥哥。
秦佳苒心尖一痛,目光居然不受控制地落在面前男人身上,细致打量,不愿放过任何细节,直到面前的男人开口:“秦小姐,你的牛奶来了。”
秦佳苒闪躲如惊鹿,自知偷看别人被抓包,牙齿咬住下唇。
“我让店员拿了蜂蜜,加一点,会更好喝。”男人那不怎么斯文和漂亮的手拿起托盘上的一小盅蜜罐,往牛奶里加了大概两勺蜂蜜,再用勺子细致搅拌,直到蜜与奶完全融合在一起。
“请。”他把牛奶推了过来。
秦佳苒吞咽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有种妥帖的安全感。莫名其妙。她真不认识他!
“你别装,你若是要用这些小把戏泡我,是不可能的。”秦佳苒故意刺他。
以为她不懂吗,风月场上,男人对女人不就那么点心思。
秦佳茜说过的,她记在心里了。
男人是真无奈极了,低哑的声音透着一种来自长辈的宽容,清晰且准确告诉她:“你可千万别这么想,秦小姐,我泡谁都不会泡你,我对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我可以对妈祖发誓。”
“..........”
这人都对妈祖发誓了啊....
“那暂且信你。”
秦佳苒哼了声,“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可能因为秦小姐比较像我的妹妹。她就是你这么大,也跟你一样可爱。”
“是吗?她很可爱?”秦佳苒端杯吹了吹热气,抿一小口,真是甜滋滋的味道。
男人看着她,在她没有看他的时候,喉咙吞咽,几乎是哽咽,他强忍着收回目光,压低声:“嗯,很可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妹猪。”
秦佳苒一顿,瞳孔跟着收缩,下意识判断那是幻听。
“你叫你妹妹,小妹猪....”她唇瓣嚅嗫,眼眶一热,视线逐渐模糊,由不得她克制。
“怎么了,秦小姐。”
“我只是.....”她垂着眼,声音轻得不像话,“有点想我的哥哥。”
“秦少爷吗?秦小姐应该是离家太远,想家了,不如打个电话,解一解相思之情。”
“谁说我哥哥是他。”秦佳苒小声嘀咕。
“那是?”
“你管我哥哥是谁。又不是你。”
男人冷硬的线条上充满着无限温柔,他眼中带笑:“好
,不管你。”
“你叫什么?”
“孟修白。”
“你名字不错哦,不过比我哥哥的名字差了点,他的更好听,他叫律柏。”
“嗯,律柏,很好听。”
秦佳苒笑了,也不知是被牛奶哄的,还是被他说她哥哥的名字好听哄的,“他比你帅,不过没你健壮。他很瘦的,小时候,每次台风天我都可担心了,担心他被风刮跑。”
她都没发现,她居然在这个陌生男人面前随意又自然,她不自觉就丢掉了那一套从小习得的法则,乖,温柔,言多必失。
她莫名其妙想讲很多话。
也许吧,他是陌生人,反正一杯牛奶过后,就谁也不认识谁了,萍乡相逢,就到这里。就把他当哥哥,一杯牛奶的时间。
她为自己这个不着调的念头而惊讶,怎么能这样?这男人和哥哥哪哪都不像,哥哥瘦弱,文雅,清贫的书卷气,可这男人.....强壮,冷厉,出手阔绰,一看就读书不多的样子....
十一年了,小时候的记忆早就被成长腐蚀得不成形状。她很悲哀地想,若非那唯一一张全家福,她都几乎快忘记哥哥的模样了,更别提过了十一年,哥哥会变成什么样了?她一概不清。
或许走在街上,他们擦肩而过,见面不识。
生活就是这么残忍,不讲道理。
“对了,这些包包我真的不需要,还是还给你吧。你拿去给你妹妹背啊,干嘛送我一个陌生人,又不是人傻钱多。”
“我妹妹她.....”孟修白顿了下,声音忽然轻了一份重量,“她生我的气,也许不会收。”
“胡说。妹妹怎么会生哥哥的气。”秦佳苒不高兴。
孟修白呼吸都暂停,眼眸暗下去,暗下去,“如果,他不见了很多年,对他的妹妹不闻不问,难道不会生气吗。”
秦佳苒心口无端疼了起来。
都不知沉默了多久,她看着手中的牛奶,微微笑起来,“不会的。若是我,我就不会的。他有苦衷。”
一杯牛奶的时间过得很快,不多时,一个穿着黑西装保镖模样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找到孟修白,对他恭敬欠身,把手中的袋子放在桌上,然后恭敬告退。
“那家好吃的酥皮蛋挞。请你吃,秦小姐。”孟修白把袋子推过去。
秦佳苒没想到真有蛋挞,也不知是他什么时候派人去买的,她难掩惊喜:“给我的?”
“对。都是你的。”还想再说什么,孟修白眼中的柔和一宕,越过她肩头,凛冽地往后看去。
宛如遇到了同类,猛兽之间,没有牛羊成群的和谐,只会是头破血流的排斥异己。
秦佳苒也感受到氛围急转直下,她迟钝了一两秒,随后转头,看见谢琮月正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单手插兜,姿态慵懒,也不知来了多久。
他似乎理了头发,短发完全后梳,露出饱满流畅的额骨,狭长的双眼微微眯着,双眼皮不宽,但褶皱很深,这样的眼型天生带情,注视着你时,会让你心跳加速。那金丝边眼镜架在挺俊的鼻梁上,英俊得像海报上那一个个经过了photoshop后,精致得不真实的模特。
“谢先生.....”秦佳苒抽了一口气,懵了。
他在那站了多久?
谢琮月看不出情绪的眼神在秦佳苒和男人身上游走一圈,很淡,也很耐人寻味地笑了下。
难怪不回消息不接电话,是跑来这跟其他男人喝咖啡了。
还挺有情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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