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循吏,不做清流。
从小,朱翊钧就明白,有的官吏,就和戏台上的戏子一样,精于表演。
而有的人,心中只有安邦兴国、济世于民,至于自己有没有一个好名声,他从不在意。
张居正在朱翊钧心中,就是独一无二的,别说朝中大小官吏,就算他的亲儿子也取代不了。
朱翊钧笑着看向张简修:“改什么改,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张简修没心没肺的点头:“哥哥说得对。”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渡口,刚还活蹦乱跳的张简修,此时也累了,想要坐船游湖。
朱翊钧果真如同带弟弟出门游完一般,带着他登上一艘画舫,泛舟西
湖。
他靠坐在船尾,看着西湖边上的美景,冷不防说道:“这西湖……”
他欲言又止,王安以为他有什么吩咐,连忙躬身问道:“西湖怎么了?”
朱翊钧道:“这西湖可比太液池大多了。”
太液池是人工湖,西湖是天然湖,能有好几十个太液湖那么大。
“哥哥你看!”张简修忽然指着远处兴奋的喊道,“那里有个岛。”
“嗯,看到了。”
那岛就在西湖中央,朱翊钧早就看到了。张简修也不是真让他看看,而是向去岛上玩耍。
于是,画舫靠岸,登岛后有一座牌坊,上书“湖心亭”三个字。
湖上找了一圈,只见蓬莱宫,也没见着叫湖心亭的亭阁,倒是有一座清喜阁。看这样子,应该是刚建好不久。
亭子里坐着几个文士,正在吟诗作赋。朱翊钧觉得有趣,便站在柳条掩映处远远地看着。
张简修,对这些文人的爱好不感兴趣,朱翊钧便叫他到别处逛逛去。
其中有一位三十来岁的士人吟道:“近水相将发故枝,隔年犹自飏垂丝。江南消息君知否,正是鹅黄未著时。”
他话音刚落,旁边便有人拍手称好。有人问他:“此诗可有名字?”
那人道:“屿柳。”
朱翊钧细品了品,确实还不错。
那人与好友推杯换盏,朱翊钧远远地看着,问一旁的徐渭:“我总觉得,此人有些面善,但我应该没见过他。”
徐渭却道:“他不曾做官,所以陛下不记得他。不过,他的兄长陛下却是认得的。”
“噢?”朱翊钧来了兴趣,“他的兄长是谁?”
“他的兄长正是兵部侍郎汪道昆,此人名叫汪道贯。”
朱翊钧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又听了一会儿这些人闲聊,才得知,此次聚会,是因为其中一人中举,好友相聚,为其庆祝。
其中一人道:“接下来,元瑞可是该上京准备来年的春闱了?”
那被唤作元瑞的年轻人却摆了摆手:“不急,我打算先到南京,拜见凤洲先生。”
此时,旁边有人劝他:“凤洲先生向来看重你,你晚些时候再去拜会他也不迟。”
“此去京师千里迢迢,不如早些赶考,多做准备才是。”
那元瑞却摆了摆手:“我向来对科举入仕没什么兴趣,最大的心愿是隐居游仙,奈何尚有双亲需要侍奉,不敢离去。”
旁边的人惊讶道:“你不想做官?”
那人摇头:“不想。”他又长长的叹一口气,“奈何复命难为。”
有人笑道:“元瑞只想追随凤洲先生,有朝一日引领文坛。”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尽皆发出大笑。
此言听来颇有几分戏谑,元瑞却不甚在意:“凤洲先生乃才最高,地望最显,声华意气笼盖海内。我追随他,有何不可?”
周围的人仍旧笑而不语。
元瑞又道:“此去南京,我打算携我的《少室山房集》前去拜访凤洲先生,请他为我作序。”
众人有的喝酒,有的应和,无人再劝他科举之事。
朱翊钧问徐渭:“这个元瑞是谁?”
徐渭答道:“金华,胡应麟。他的父亲胡僖,嘉靖三十八年进士,现任湖广参议。”
朱翊钧点头:“我在德安见过此人。”
他又问道:“那个凤洲先生是谁?”
提起此人,徐渭竟是当着皇帝的面,颇为不屑的冷哼一声:“太仓,王世贞,号凤洲。”
听到这个名字,朱翊钧并不意外。刚才听他们说什么引领文坛,他就隐约猜到了。
也就只有王世贞在江南文坛的地位,能让这个叫胡应麟的年轻人,远隔数百里,把马屁拍得如此响亮。
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徐渭:“徐先生与他有过节?”
“那倒也是没有。只是曾经发过誓,绝不与此人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