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朱翊钧自己却皱起了眉头:“几天恐怕不行,还是多关几年吧。”
说到这里,他灵机一动,笑呵呵的看向徐渭:“徐先生可知,我如今叫什么。”
徐渭立刻躬身道:“臣不敢。”
他现在是大明天子,除了皇太后这个亲娘,别说直呼其名,连字都要避讳。
朱翊钧摆了摆手:“我现在叫李诚铭,你知道李诚铭是谁吗?”
从徐渭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不知道。
朱翊钧的表达欲一下子就上来了,从“我有一个外公”说起,把李诚铭的身份,当年如何在漷县欺男霸女,后来送到蓟镇参军,洗心革面的故事说了一遍。
徐渭听完倒也不奇怪:“戚将军乃名将,尤擅练兵,天下皆知。”
朱翊钧一拍脑门:“《纪效新书》就是徐先生教我的,我怎么给忘了?”
徐渭忽然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李诚铭的事:“陛下的意思是,让徐枚……”
“嗯,就是这个意思。”故事讲完,朱翊钧有些渴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周遭的环境若是没有改变,就算关他三年五载,出来之后,他还是会故态复萌。”
“不如,送他去北边锻炼锻炼,徐先生以为如何?”
“可他已经三十好几了。”
朱翊钧不以为然:“我看他倒是有几分力气,就去当个火头军,锅碗瓢盆总能背吧。”
徐渭叹一口气,他这儿子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胸无点墨,却是一身的戾气。他回一趟家,徐枚除了要钱,还是要钱。他的字画,珍藏的书籍,被他偷偷拿出去卖了个干净。
徐渭回一趟山阴,夜里都不敢闭着眼睛睡觉,他儿子真能捅死他。
要真是戚继光募兵,都看不上这样的。
既然是皇上恩典,那徐渭自然求之不得,可他又叹一口气:“就怕给戚元敬添麻烦。”
朱翊钧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生放宽心,武清伯的长孙都能洗心革面,你这儿子确实顽固了些,但也要相信戚将军的能力。”
徐渭点了点头,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朱翊钧又笑道:“实在不行,我再把他关起来,让他下辈子就在诏狱好好反省。”
徐渭:“……”
朱翊钧乐得不行:“我记得你还有个小儿子。”
冯保在一旁听着也笑了,这是大号练废了,准备封号,让玩家专心练小号。
朱翊钧并没有直接将徐枚送去蓟镇,留在当地,先关他几个月看看表现。
表现得好,去北边,表现得不好,那也不麻烦了,直接去雷州。
雷州,那是流放烦人的地方。
第二日,朱翊钧与徐渭一同前往杭州。徐渭说起家里的情况。
小儿子徐枳是徐渭和现在的妻子张氏所出,这一房妻子还是胡宗宪出钱为他娶的。
婚后第二年,生下小儿子徐枳,比朱翊钧还小两岁
,但已经在杭州娶妻。
在遇见朱翊钧前,他的生活潦倒坎坷,两次入赘,第一次妻子早亡,第二次被骗,八次乡试未能中举。
虽然有胡宗宪看中他的才能,张元忭、诸大绶这样惺惺相惜的知己,但总归是依附别人过日子。
直到他遇见了朱翊钧,才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到了杭州,朱翊钧直接来到总督府,见到了胡宗宪。
他至今还记得,陆绎从诏狱带回来的那张纸条:“宝剑埋冤狱,忠魂绕白云。”
如若不是陆绎及时赶到,胡宗宪也已死在了狱中。
那时朱翊钧还不是天子,对他便有了救命之恩,即位之后,将他官复原职。
当年摸着徐海的头,要他听话的胡总督,如今跪在十七八岁的天子脚下,忠心不二。
朱翊钧此次到杭州,的确有事与他商议:“朝廷准备派兵征剿海贼,命胡守仁为主将。”
“朕想着,调你到福建,之后进入澎湖列岛,也由你负责驻防。”
“那些佛郎机人、红夷人对我大明诸岛虎视眈眈,愈是如此,咱们就愈要提高警惕,不能有片刻放松。”
“陛下英明!”胡宗宪伏地叩拜,“臣听从陛下调遣。”
朱翊钧早慧,闻则能诵,学过无数关于西湖的诗词,早已心向往之。
今日如愿以偿,亲临西子湖畔。
走过断桥,休闲的漫步于苏堤,朱翊钧忽的脚步一顿,站在水岸边,远望湖光山色:“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他想起了小时候,那时他和皇爷爷长住西苑,每日进讲结束,他总会牵着张居正的手,沿着太液池边,一路将他送到金鳌玉蝀桥。
朱翊钧抬手搭在张简修的肩头,感慨道:“若此刻,张先生能陪我欣赏眼前的美景,该多好啊。”
张简修笑着靠过去:“我爹虽然不在,可是由我陪着你。”
“你呀……”朱翊钧摸摸他的头,“还差点意思。”
语毕,转身便走。张简修快步跟上:“哪里差点意思,你说,我改就是了!”
朱翊钧摇了摇头,说起来,他们兄弟几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张居正的影子,可他们终究和他们的父亲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