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向朱翊钧,等着听他开恩的条件。
张居正心知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朱翊钧一向古灵精怪,李诚铭为非作歹,被他逮了个正着,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只听朱翊钧说道:“武清伯兼任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这是个武职,统领京内、外诸都司、卫所。”
此言一出,别说张居正,皇太后、李伟和李文长都震惊了。
洪武时期的确如他所说,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是京营统领,但发展到现在,已经变成了封给外戚、勋爵的虚职,没有实权。
但皇上既然这么说,那便是有他的用意,其他人也不敢反驳。
朱翊钧说道:“李诚铭身为武清伯长孙,将来是要袭爵的,对军中事务一窍不通可不行。”
“这样吧,让他到军中历练历练。”
“!!!”
他要让李诚铭去从军!
听到这话,连陆绎和刘守有都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李诚铭这个纨绔,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气息浅促,黑眼圈浓重,一看就是纵情声色所致。
就这样的弱鸡,让他去从军那不就是送人头吗?
李伟和李文长面面相觑,他俩肯定舍不得家中的宝贝疙瘩去吃这份苦,但又不敢直接反驳皇上的意思,纷纷将目光投向皇太后。
李诚铭听到这话先沉不住气,竟是“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不不,我连刀都没拿动,我怎么能去当兵呢?”
有一说一,他本来长得还算不错,收拾收拾也算个俊朗的富家公子。可昨天挨了刘守有一顿揍,又哭哭啼啼,看起来狼狈又好笑。
李文全真要被这好大儿气死了,呵斥道:“你闭嘴!”
朱翊钧只觉得好笑,但他脸上没笑,很严肃的在解决这件事:“武清伯虽然是外戚,但也不好叫天下人看笑话,朕与母后根不能徇私。”
“若武清伯不舍得,李诚铭自己也不愿意,那朕便下旨,命他不得承袭爵位!”
李伟不止这一个孙子,李文全却只有这一个儿子,若是李诚铭不能袭爵,那也就意味着,他将来袭爵的可能性也变得及其渺茫。
当三年兵和不能袭爵比起来,孰轻孰重,稍微想想就知道。
李诚铭还没搞清楚状况,李文长先跪了下来:“犬子愿意从军,谢陛下开恩!”
“爹!”李诚铭急了,“我不想……”
“闭嘴!”
“……”
事已至此,皇太后也不好说什么,那是她的家人,她更应该约束。于是,配合朱翊钧,对李伟说道:“诚铭这孩子,从小被你们惯坏了,让他去军中历练历练也是好事,武清伯心中不可有怨言才是。”
李伟躬身道:“臣,不敢。”
皇太后看向张居正:“此事交给元辅去办吧。”
朱翊钧却问道:“张先生认为,将他安排到哪处军营合适?”
李诚铭怎么说也是武清伯的孙子,
皇太后的外甥(),安排太远也不合适。
京军由两部分组成●()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一是京营,二是禁军。后者乃是皇帝的侍卫军及皇城守卫军,乃是整个帝国人员和装备最精良的军队,李诚铭这样的,安排到禁军不合适。
那就只剩下京营,一来,离家近,有个照应,二来,方便李家上下打点,李诚铭也少吃些苦头。
张居正这是打算给足皇太后面子,顺便也卖武清伯这个外戚一个人情。
但他说出这个提议,却立刻被朱翊钧否决了。
“不好,既然要历练,自然是要去最好的军队。”
听到这个“最好的”,李伟就是心中一凉。
朱翊钧略微思索:“咱们大明的武将,当属戚继光,他的戚家军横扫倭寇和鞑靼,战无不胜,蓟州距离京城也不远。”
“虽说戚家军招募士兵,要求严格,李诚铭这样的,戚继光看不上。”
“朕下一道谕旨,让他破例收了李诚铭。”
李文长不淡定了:“陛下,蓟州乃是边境,要打仗的呀。”
“怎么了?”朱翊钧走到他的跟前,难得叫了他一声舅舅,“武清伯府每年食禄千石,到了保家卫国的时候,怎么就退缩了?”
“打仗怎么了,打赢了论功行赏,若是战死,风光大葬。”
“……”
李伟和李文长吓得不敢吭声,皇太后实在听不下去,轻声斥道,“钧儿,别太过分。”
朱翊钧看向张居正:“拟旨。”
“李诚铭仗着外戚身份,欺压百姓,强抢民女,论罪当流放千里。圣母仁慈,遂改为蓟州从军三年。”
“……”
事情就这么定了,李诚铭即刻启程,前往蓟州军营。
朱翊钧走到李伟和李文长跟前,弯腰,亲手将人扶起来:“外公、舅舅,你们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看来事情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李伟和李文长只得退下,抓紧时间,多看看李诚铭。
等众人都走了,文华殿内只剩下朱翊钧和皇太后。
他刚一转身,就听皇太后沉声道:“跪下!”
朱翊钧一掀衣袍就跪了下去:“母后。”
皇太后问:“知道错哪儿了吗?”
朱翊钧点点头:“知道,但我觉得我没错。”
“你私自出宫,还说自己没错!”皇太后走到他的跟前,“上次就跟你说过,你现在是皇帝,天下共主,一国之君。”
“你的父皇曾经在宫中骑马,你是怎么对他说的?”
朱翊钧回答道:“父皇是天下的共主,万一出了闪失,如何向天下交代。”
“那你呢?私自出宫,直到这么几个随从,要是出了闪失,如何向天下交代?”
“你让我如何向你的父皇,向祖宗交代?”
朱翊钧低声碎碎念:“那是我父皇不会骑马。”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