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遗诏,在隆庆生前,就已经当着朱翊钧、皇后和三位内阁辅臣的面宣读过了。
皇帝驾崩,东宫即位天经地义,群臣没有意义。
真正引起轩然大波的是第二道,专门给大臣的遗诏:“朕嗣祖宗大统,今方六年。偶得此疾,遽不能起,有负先皇付托。东宫幼小,朕今付之卿等三臣,同司礼监协心辅佐,遵守祖制,保固皇图。卿等功在社稷,万世不泯。”
冯保自己也知道,这道遗诏宣读完毕,他就将成为众矢之的,群臣或震惊、或愤怒的目光纷纷向他投来。他甚至已经听到低低的咒骂,奸宦干政,篡改遗诏,祸乱超纲,大明危矣……
其中,对这道遗诏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高拱。他跪在隆庆跟前,对方握着他的手,亲口把太子和天下托付给他。到了遗诏里面,不仅带上了另两位辅臣,还加上了司礼监。
司礼监不就是一群太监,算什么东西,怎么能和他这个内阁首辅相提
并论?
朱翊钧回头(),皇后坐在珠帘后面?()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一手扶额,被他们吵得头疼。
朱翊钧忽然沉声道:“别吵了!”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殿内所有人都听见。大殿立时安静了下来,朱翊钧目光扫过众人:“遗诏是父皇清醒时亲口所拟,并吩咐司礼监卸下来。”
“诸位是要抗旨不成?”
他话音刚落,下面齐刷刷跪了一地。眼前站着的,可不是皇太子,是即将即位的新君。
众人虽然当面不敢吭声,私底下却仍在议论这件事。尤其是高拱的门生和僚属,他们非常在意此事,并相互奔走,聚在高拱府上,商议对策。
高拱认定了这道遗诏是张居正和冯保串通好了,专门针对他,那他也不会对这二人客气。
就如同当年世宗驾崩,帝位更替,朝堂内外,一场激烈的政治斗争在所难免。
朱翊钧每日都很忙,忙着处理父皇的后事,忙着准备登极大典,只有晚上就寝前一小会儿L,他才能喘口气。
冯保推开殿门,里面很安静,朱翊钧抱着霜眉坐在地毯上,就那么安静地坐着。
冯保走到他的跟前,殿内只燃着一盏微弱的烛火,映照在朱翊钧眸中,透出浓重的哀伤。
“殿下……”冯保也在他身边席地而坐,喊出这一声“殿下”心中也有些怅然,不久之后,就要改口了。
“大伴~”朱翊钧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水,“我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他爱皇爷爷,也爱父皇,爱着身边每一个人,那么真挚而热烈。
他再也不能像当年那样,将皇爷爷的离开看做是每一次擦身而过,只要不去西苑,就能假装皇爷爷一直都在。
不久之后,他即将搬入乾清宫,住进那间西暖阁,无法用“擦肩而过”欺骗自己。
“殿下你看,”冯保坐在他的身旁,指着窗外,朱翊钧顺着他的手指看出去,今天是朔日,看不见月亮,夏夜的星空显得格外清晰。
冯保正想说两句安慰他的话,朱翊钧却偏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大伴,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懂,只是,我需要时间。”
只有时间,才能抚平生离死别的伤痛。
冯保便不再多说,只陪他安静的坐着。此时无声的陪伴才是对他最大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冯保偏头,却发现朱翊钧已经闭上了眼。
他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冯保替他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轻声道:“大伴会一直陪着你。”
隆庆六年六月初十,这是钦天监连夜推演,挑选出的最近的即日,朱翊钧在皇极殿举行隆重的登极大典。
在此之前,朱翊钧和群臣还有一番拉扯。
就算是遵循祖制,和先皇遗诏,皇太子拥有皇位唯一的继承权,但大明毕竟是礼仪之邦,最注重的就是礼制,而谦逊和礼让,也是传统美德之一。
文武百官跪在朱翊钧面前,以最虔诚的姿态,请求他继承皇位,面对群臣的请求,朱翊钧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一而再,再而三,等到第三次,他才能以国家社稷为重,心不甘情不愿的接受请求,
礼部尚书早早的就和朱翊钧沟通过流程,尽管朱翊钧觉得这个环节实在有点多此一举,但也不得不照做。
在此之前,司设监陈御座于奉天门,钦天监设定时鼓,尚宝司设宝案,教坊司设中和韶乐,礼部到天坛、先农坛、太庙告知祖先。
朱翊钧就已经参加过一次隆庆的登极大典,这对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他只是按部就班的从御路进入皇极殿,站在高台之上,听冯保再次宣读遗诏,接受百官庆贺。
从他记事开始,他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他会当皇帝,成为这个庞大帝国的主宰,而这一切,要以失去两位至亲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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