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世子名下的产业月银都很是丰厚,可惜只要女子,我不能去。”"你妻子可以去啊?"
“我妻子绣活很差,人不一定要啊。”
"你没看上面写大量吗?若是招不够人,也许会放宽条件?"“陈六,我记得你媳妇绣活不错,可要让她去这什么云容工坊?”"女子去什么工坊?让女子出去挣钱,成什么样子!"
男子之间,各种各样的态度都有。
但特别的反对之声倒是不算太多,毕竟那是绣坊,绣坊招女子理所当然,谁也说不出个不合理。而某条巷子中。
一女郎正在树下纳鞋底,同时听人给她们这群不识字的女子读报纸,个个都听得津津有味。读到前面时,她只是带着笑,听得有趣,不耽误手上活计。
可读到后面,那女子愣住。
云容工坊?
招大量的女子?
她的心突然一下子热了起来。
她的绣活一般,以前没有团团的时候,在夫家什么也做不了,她的两个孩子
都是婆母带,婆母脾气不好,不让她带孩子。
她平日里的活计就是家里家外所有事情,甚至还要打水给婆婆洗脚。
婆母和丈夫总埋怨她只是吃闲饭。
可这年头,女子哪能出去找活计?也没有多少合适的活计给她们!
隔壁媳妇一手好绣活,能挣不少钱,公婆就总是借此嫌弃她吃闲饭。
后来有了团团,婆母眼睛不好,做不了团团的手工活。
她能做活有几个铜板收入后,婆母对她的脸色好了很多,也很少再说她吃闲饭,所以她现在才能坐在树下,与婆母一起听人读报纸……
若是能进入云容工坊,她也有份收入,是不是再没人能说她是吃闲饭的?
是不是就算有什么意外,她也能养活自己?
女子眼眸中有光缓缓出现。
容世子创立团团,给了她生活的改善,那容世子即将建立的云容工坊,是不是能彻底改变她的生活?
她在心中祈祷容世子一切顺利。京郊村子。
"方婶子,快来!"
方婶子一脸疑惑地抬起头,大概是低头太久,她的脖颈有些不舒服,她一边揉着,一边问道:"怎么了?"
村长媳妇不断招手。
方婶子迟疑片刻,她今日的活计还没做完,根本耽误不得时间,否则就挣不了多少银钱…..她一个人养家,处处需要银钱,偏偏没多少挣钱的活计能做。
但想了想,她还是放下活计,走过去,露出笑容: "刘姐,怎么了?"
村长夫人脸上带着笑容: “你猜我刚刚听到了什么,容世子说服皇后牵头投钱,世子要建云容工坊,聘请女子干活!"
方婶子眼睛一亮。
那可是云容坊,最近声名赫赫的云容坊!
那可是世子容昭!
容世子名下的生意,月银都很是不错,是所有人最羡慕的活计,村里有人在团团做外送员,家里生活肉见可见地好了起来。
便是她现在赖以生存的活计,也是团团的。没有容世子与团团,她丈夫死后,她可能撑不到现在。
但很快,方婶子又失望地低下头
, “我没读过书,也没什么本事,云容工坊能要我吗?”
村长夫人立刻回道: “到时候去问问不就知道了?有机会可千万不能放过,我看上面写着招大量女子,应当不是只要几个人吧?不过是跑一趟而已,若是你真能找到一份稳定的活计,就能好好将孩儿养大,你也是命苦……"
方婶子当即红了眼睛,却立刻急道: “那刘姐帮我留意一下云容工坊什么时候招人,我赶紧去看看。"
"放心吧,肯定帮你留意着,说来,这容世子当真是个好人……"有人在议论,有人在暗自期待、祈祷。
还有一些官员聚在一起,对此发表反对意见——
王大人义愤填膺:"这容世子做的什么事情?招大量女子去做活,这成什么样子?而且,他竟然还让女眷们与他合作,让女眷们投资生意!"
章大人立刻点头,十分认同:“可不是,我家那个竟然投资了两千两!两千两啊,她真是不把钱当钱。"
王大人: “我家那个投资了三千两!!”
“我家那个也投了,也是两千两。”
"谁家不是呢?那天进宫的,全都投资了。"“真不知道怎么想的,胆子太大。”"容昭,委实可恶!"
汪大人好奇: “你们没有阻止吗?”
这话捅了马蜂窝,愤怒的声音此起披伏。
"怎么阻止?我家那个理由多得很,什么皇后都在牵头,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反正我说一句,她堵我十句。"
"你家那个还给你解释,内子只回我一句——我用我嫁妆,你也要管?"
"内子也是这么说的,我倒是不想管她的嫁妆,可是就这么浪费掉,去搞什么投资,建什么云容工坊?这是女眷们应该做的事情吗?!"
"……幸好是皇后她们带头,京城女眷都参与了。"
“容昭很会做生意,也许不会亏钱,就是失了颜面,可京城女眷都参与了,还有皇后与宫妃,倒也还好……"
“我还真没想到,她们竟然能拿出这么多钱,管不了,管不了,现在是越来越不能管,这些女子不
知道怎么了,越来越强硬。"
汪大人突然心满意足。
原来不仅自家这样,各家都一样啊!
比起其他大人,自家夫人虽然也投资了三千两,但还是好言好语给自己解释过……算是很好了吧?
汪大人想开了,心情很好。其他大人抱怨过后,发现大家都一样,心情也逐渐好转。
外面的风波容昭没在意。
皇后牵头,所有女眷们都参与了,那这件事就不是什么特立独行的大事,就算有大人很憋气、不
满,看看其他大人,都能想开。
所以,只要一个群体完全联手,能做到许多他们以为做不到的事情。容昭将云容工坊的建设安排下去。
正月初四,她送谨王的人离京,同行还有几大车冬衣。
容昭对卢大说道: “你且带着这些冬衣上路,带太多了速度会慢,而且十万两白银也不可能全在京城采买冬衣。
“我已经派人去了临府、变州采买,你一路去马州,路上和他们汇合,带着冬衣入马州。我留了一万两在变州买粮,你也一并带入马州,交给谨王。"
卢大就是除夕夜入宫的谨王手下。
闻言,卢大深吸一口气,弯腰行礼: “谢容世子,世子考虑周全,卢大替谨王、替马州百姓感谢容世子。"
容昭想得非常周全,而且也安排妥当。
从除夕夜到今天,不过才三日,他便已经可以出发,以最快的速度入马州,容世子是真的想救人,也是真的担忧马州。
容昭摇摇头,虚扶他。顿了顿,她到底问了句: “谨王可好?”
卢大神情突然一肃,越发恭敬,低下头,从兜里取出一封信, "谨王说,若是世子问起他,就将这封信交给世子。”
容昭一怔。
卢大将信给她之后便上马,带着车队离开。
而容昭拿着那封信站在原地许久才缓缓打开,信里面只有几行字,但每一个字都很认真,像是一笔一划勾勒——
我一切都好,只时常挂念你,望你在京城安好。阿昭,等我。无名。
最后几个字,格外轻,笔迹也不连贯,似乎写的时候很迟疑。
容昭站在马车外,看了片刻,一言不发。
这封信是她问起谨王才拿到。若是她不问,他就不会让人打扰自己吗?
这家伙倒是有一颗玲珑心。
“世子?”石头疑惑看过来。
容昭将信收起来,紧了紧衣服,转身跳上马车,吩咐: “回去吧。”
永明二十六年,正月十五,元宵灯会。
今晚没有宵禁,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一晚,京城大街小巷都点着灯,福禄轩外面更是挂了好几排琉璃盏灯。
百姓将福禄轩外面围得水泄不通。
裴承诀远远招手: “阿昭!”
马车已经走不动了,容昭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向裴承诀他们。
身旁是穿着各种衣服的百姓,偶尔一辆华贵马车驶来,挤都挤不进来,孩童们手上拿着灯,欢声笑话蹦蹦跳逖,家中长辈小心跟着,生怕走丢。
男男女女皆有,热闹非凡。道路两旁,店铺内灯火通明,掌柜们自发在街道挂上灯笼,将街道照亮。
容昭走在这份热闹中,微微停顿。
明暗交迭中,似乎时代在重叠,她少时喜欢的清明上河图,没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走在这副画卷当中,
想想记忆,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种恍如梦中之感。“快点啊。”不远处,张二兴奋地大声喊道。容昭回归神,微微一笑: “来了。”她加快脚步,走向他们。
裴承诀、裴关山、关梦生等团团股东几乎都在,还有张长行这些非团团股东,年轻公子们聚在一起,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十分惹眼。
容昭刚刚走过去,关梦生就赶紧道: “可算等到你了,你最近忙什么呢?人都见不着,快点,船已经备好,我们去游湖看灯。"
今日难得没有下雪,虽然也很冷,可人声鼎沸中,似乎空气都变得温暖。
容昭笑道: "当然是忙云容工坊的事情,云容工坊元宵之后就要开工,事情很多。"关梦生忍不住感叹: “你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一边说着,一群人一边往湖边走。
容昭左右照例是裴承诀与裴关山,三人被簇拥在中间。
容昭疑惑: “张三呢?”
说起来,宫宴之后她都没见过
张长言。原以为有张皇后的话,今年张三是要跟着她蹭吃蹭喝,却没想到,他压根儿没出现在她眼前。
裴承诀摇摇头: “最近我也没怎么见到他,不知道在做什么。”
身后,张长行踮脚扭头看, "奇怪,老三之前还在,现在跑哪儿去了?他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消
沉得很,而且大过年的,瘦了一大圈,我爹现在都对他轻言细语,生怕他出什么事情……"
关梦生: “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吧?”
容昭满脸疑惑。
——张三那样心大,遇到什么事情能让他这样?“算了,不管他,张家三公子,丢不了。”张长行摇摇头,收回视线。
身旁,裴关山说起其他: “你那福禄轩真是豪横,今晚许多猜灯谜的,就你那福禄轩有奖品是琉璃灯盏,风华街人山人海,挤都挤不进去。"
容昭好笑: “你还缺琉璃灯盏啊?”
裴关山摇摇头,看向容昭的手: “你怎么也不掌个灯?”“占手。”容昭有些疑惑, "你们怎都拿着一盏灯,这是做什么?"
身后,关梦生一只手搭在容昭肩膀,咋咋呼呼: “容世子,你怎么回事?这都不知道!大雁元宵有个习俗,手上提一盏灯,可以送给看中的人呀。"
“啊?”容昭一怔,她还真不知道。
关梦生: “这可是一年当中,除了七夕之外,年轻人唯一可以热闹的时候,待会儿你到了河边就知道。"
时下婚姻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哪个年轻人不期待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意中人?能有男女见面的机会,都很积极。
未婚的积极,已婚的也凑热闹,定亲的更是抓紧机会见面。这样的机会太少,今晚怎么可能不热闹?裴关山面无表情将关梦生搭在容昭肩膀的手取下来。
裴承诀顺势隔开关梦生,看着容昭,桃花眼眯在一起: “阿昭要不要?反正我没有心上人,这盏灯可以给你。"
裴关山: “我这盏也可以给你。”
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灯,往年他出门时是不带灯的,甚至去年他都没出来,今年出来时,下人问要不要带盏灯,他不知为何,下意识就带了出来。
容
昭看了看两人的灯,两盏都很精致,做工考究。
见她在看两人的灯,裴承诀和裴关山莫名有些紧张,都保持着将灯递出的姿势。
身后,张长行探头, “待会儿你们任肯定有拿不完的灯,容昭我给你说,每年元宵,那些女郎们胆子大得很,往年最受欢迎就是裴世子和裴二公子,今年肯定是你,谁都抢不走你的风头!"
容昭露出笑容,额间红痣微动, “我还挺期待。”说完,她对身旁两人道: “你们还是自己拿着吧,我待会儿等着收灯。”
两人闻言,无奈地收回手。
裴承诀声音带着笑意: “那你待会儿可有收不完的灯,快到了,前面有点黑,你小心些。”容昭点头,好奇地看着前方。
前面是有一片比较黑的地方,但更前面的湖边,一艘艘船灯火通明,远远就能听到热闹之声,她不自觉加快脚步。
待穿过黑暗,走到河边,热闹映入眼帘。
此时,张长言在一棵树后躲着。
之前他是跟张长行他们一道的,但容昭来时,他下意识就躲开了,却又不想走,便远远坠在身后,偷偷看他们。
他一路跟着前面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走到河边。
容昭个子矮,又在人群中央,天色黑暗,他只偶尔才能看到容昭身影,根本看不清人。张三心情复杂。
那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已经走到岸边,他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上前,眼神十分复杂、纠结。去还是不去?
这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熟悉的声音响起:"喂,张三,你鬼鬼祟祟干嘛呢?"
张长言当场僵住。他僵硬着扭过头,容昭那张好看的脸出现在面前。
在昏暗的一盏盏灯光下,她的脸若隐若现,一双清澈的眼眸似乎倒映着人影,长身如玉,风度翩翩。
似在眼前,又似在天边。
此时,容昭正疑惑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不解和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