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皇后原本是慵懒地坐在椅子上,在容昭说起工坊之后,她便认真了起来,端坐在位置上,直到现在容昭说完,她缓缓站起来。
张皇后亲自走下来,将仍然弯腰的容昭扶起。
她看看容昭,又看看站在旁边的张长言,真心感叹: "长言,你不如阿昭。"
张长言没有羞恼,甚至没有半分迟疑,理直气壮回道: “我本来就不如他啊,谁能和他比?”——那语气,还莫名有点骄傲。
张皇后无奈地摇摇头,眼神宠爱。她没有孩子,最宠爱的其实就是三个侄子,尤其是张三。
张长言没有多大的出息,但他豁达,也能欣赏人,感情真挚。他们张家的情况,他这样开开心心一辈子,挺好的。
张皇后又说: “以后你多跟着阿昭。”
张长言爽快应道: “好嘞。”有皇后姑姑这句话,他爹都不好管他跟着容昭跑了!
张三相当高兴与得意。
张皇后依旧拉着容昭手腕,她收回视线,扫过众人,神情认真:“容世子所言云容坊之事,不单单是生意,也不单单是赚钱。本宫身为皇后,愿带头助容世子建设云容工坊,本宫投资一万两白银。"
一万两可不少!而且这还是一个态度,张皇后支持的态度。
张皇后之后,本该是淑妃她们,可石家老太太突然开口: “老身也愿意效仿皇后娘娘,助容世子一臂之力,投资一万两白银!"
石家老太太让在场所有人一怔。但很快,她们恍然大悟。
石家老太太也是个传奇人物,在她夫君跟着先帝打天下之前,她只是个村妇,和石家老太爷在乡下种地。
便是现在,她也显得比那些世家夫人苍老、质朴一些。
可也正是因为她从贫苦中来,她知道底层女子的生活。
皇后出钱一万,淑妃和郑妃为了表示恭敬皇后,需要降低投资,这样一层层降下来,后面不是你想投资多少,而是你能投资多少。
皇后的一万两不少,可架不住会降下来的规矩。石家老夫人不想如此。她现在插一句,且是一万两,打乱了局势,后面的人想投多少,便可以投多少。
容昭神情凝重: “谢皇后娘娘,谢石老夫人。”
皇后脸上始终带着笑容,点点头,并未生气。石老夫人松了口气,其他人也心中有数了。
有她们在前,后面的女眷纷纷开始投资,容昭让人拿了纸笔,先记下投资数额,才开始写合同。
邓嫦南投资五千两,不是她不想多投,而是关家没什么钱了。这钱是她从自己的嫁妆当中出。
邓嫦南笑问容昭:“你那云容坊可缺人管事,我或许能帮你一帮。”
容昭抬起头,眼睛一亮: "自然需要,太好了。"
这些世家大族的女人都很有能力,容昭今日是第一次接触邓嫦南,但她听关梦生说过,他娘很厉害。
今日几句对话,容昭也知道她不是个简单的人。
这样的人愿意帮云容坊,自然非常好。况且,她还是大理寺少卿夫人、邓家女郎,有这一层身份镇着,云容坊会走得更容易一些。
刘婉君也笑着上前: "容世子,我们姐妹们帮不上其他,就帮你写写合同吧。"
容昭笑着后退两步,点头: "多谢诸位小姐。"
女郎们脸颊微红,却很认真拿纸笔帮忙写下一份又一份合同。
她们都来帮忙,裴钦、裴承诀和裴关山,还有张三、赵公子他们,能跑?自然全都加入其中。
张皇后在一旁看着,微微点头,眼神很是满意。其他各家夫人同样露出欣慰的笑容。
今日这一场所谓“相亲见面会”,终究不如这一刻最有意义。
宴席开始之前,容昭等人也都散开,男子们结伴去前面大殿,女眷们则跟着皇后离开。裴钦走向容昭。
裴承诀和裴关山等人很有眼色的加快脚步,将容昭留在后面。张长言回头看了两眼,嘀咕道: “我们就这么走了?万一五皇子针对容昭呢?”
裴承诀两人一左一右拉着他继续往前走,裴关山面无表情: "这是在宫中,你不要把五皇下想得那么蠢好不好?"
裴承诀: “赶紧走吧,少添乱。”
张长言撇撇嘴。
他回头看了眼,裴钦与容昭并列,两人中间保持着礼貌距离,但不知道说到了什么,五皇子靠近容昭,两人挨着。
一高一
矮,一个张扬俊美,一个精致漂亮,看起来十分和谐。
张长言瞬间停下脚步, "容昭不想搅入夺嫡斗争当中,等下要是被人看到他们两人走在一起,恐怕会被人误会,我还是等等……"
后面。
裴钦是在道歉,有些尴尬: “阿昭,我母妃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想拉拢你。”
容昭摇摇头,脸上没有是丝毫生气的情绪,客气回道: “五殿下没有将我的情况说与别人,昭已经很感激了。"
裴钦当即摇头: “你放心,我谁都不会说。”那可是欺君大罪,任何人知道都可以轻松对付容昭、对付安庆王府。
容昭笑着点头。
裴钦皱眉: “阿昭你如何打算?如今你名声越来越响,影响力越来越大,会有很多人想要以姻亲关系拉拢你,若是父皇也动了这种心思,给你指婚……你该怎么办?"
容昭的计划自然不可能告诉他,无奈地叹口气: “只能以后再说,能推一天是一天。”
裴钦想了想,真诚建议: “若不然你定亲吧。”
容昭一点也不意外这个建议。
这是容屏他们想过的办法,容昭定了亲,就不可能会有赐婚的事情发生,而要是选个合适的人定亲,拖上几年,拖到新帝登基,或许就能转圜。
然而容昭摇头: “不妥,终归是耽误女方。”——她不可能等着新皇登基才暴露女子身份。
从二皇子到五皇子,甚至谨王裴怀悲,若是他们登基,容昭暴露女子身份,她是继续当她的女世子还是被纳入后宫?
几乎不用想就能得出后面的结论。
这些政治家们心都未必干净,容昭手上的钱和名声,最好的收拢办法是娶了她。
而她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她不会等新皇登基,指望新皇赦免欺君大罪。
不需要定亲拖延时间,不需要等新皇登基,她要加快自己的计划,在永明帝时期就解决问题。容昭微垂眼眸,遮住眼底深处的情绪。
裴钦担忧: "不定亲,终究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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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扰相处,裴钦面色不太好看,冷冷看向张长言: “我与阿昭说话,张三公子这是做什么?”
张长言微笑: “我等阿昭一起进殿。”
他此时面上看着相当单纯,似乎真的只是等容昭。然而,他杵在这里,就是打断裴钦和容昭的对话,作为张家三公子,他也有底气与裴钦说话。
裴钦见他与容昭站在一起,看起来十分相配,但想到关于张三公子总是跟着容昭进进出出的消息.…
裴钦冷笑: “张三公子与阿昭关系真好,我与阿昭正在说定亲之事,不知道张三公子的婚姻大事,张丞相可有决断?"
张长言下意识皱眉,嘴角扯了扯: “长言年纪还小,不着急。”
裴钦手背在背后,淡淡道: "是不着急还是张三公子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说完,他甩了下袖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张长言,走了。
张长言愣在原地。
容昭在想自己的事,没太注意他们的官司。此时见裴钦离开,而张长言呆站在原地,她扯了扯张三的衣袖, "干嘛?不走吗?"
张长言吓得蹦起来,甩开容昭的手,后退好几步,惊恐地看着她。
容昭: "?"
她皱眉,满脸嫌弃: "你干什么呢?"
张长言结结巴巴: “我、我有事,先、先走一步。”
说完,他整个人像是有人追一般,火烧屁股地跑掉,留下容昭一头雾水站在原地,十分茫然。
不是等她一起进殿吗?
张三跑什么?
走远的裴钦回头看了眼,见张长言留下容昭跑了,嘴角露出笑容。
张长言不知道容昭真实情况。谁能接受自己是个断袖?恐怕以后都会对容昭避如蛇蝎。
裴钦像是想到什么,叹口气,喃喃: “阿昭如今是男儿打扮,不仅引得京城女郎心仪,还有不少年轻男子下意识靠近她……若是将来恢复女身……"
裴钦的担忧容昭不知道。
张长言奇怪的反应她也没放在心上,拿着手上的一份《股份欠条》,悠哉悠哉回到前殿。容屏一直心急,见她回来,忙偏头靠近
,压低声音: "怎么样?"容昭心情很好,回道: “挺好的。”
容屏皱眉: “什么挺好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就担心有人给容昭说亲,也担心被有心人看出问题。容昭将手上的合同递给他,嘴角上扬: “我说服她们投资云容坊了。”
容屏一怔。
这什么跟什么啊?
他下意识翻开合同看了眼,而后震惊地瞪大眼睛: “皇后、淑妃、郑妃、二皇子妃,以及各家女眷,竟然投资云容坊,而且一共投资二十万两白银?!"
容昭点头。
容屏倒吸一口冷气,十分复杂地看着容昭。
——叫她去相亲,他在这边担心的要死,结果容昭走一趟,带回来价值二十万两白银的合同!让人心情复杂。
容昭惬意地给自己斟酒,心情很好。容屏小心翼翼将合同还给她,心里的大石头彻底落了地。
他没事担心容昭做什么?这丫头什么干不出来,还能应付不了一场相亲会?
再想想二十万两….
昨日容昭替云容坊捐出十万两,今日就有二十万两的投资,这人花钱舍得,搞钱也是丝毫不含糊啊。
就是不知道各家的大人们知道后,会不会想掐死容昭?想到这里,容屏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这一晚上,安庆王都十分低调,哪位大人来敬酒,他都客客气气,甚至脸上带着十分友好的笑容,很不像容屏!
这让诸位大人们摸不着头脑。当然,当天晚上回家,诸位大人就知道真相了。
石府。
“什么?!母亲给云容坊投资一万两白银,与容昭合伙做生意?!”石大人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石夫人低声解释: “是张皇后牵头,各家夫人都投资了。”
石大人头疼,同时十分不解: “张家不是和容家不对付吗?皇后怎么会牵头与容昭合作生意?钱送去了吗?"
“合同写了,钱还没有送去。”石夫人回道。至于张皇后为什么会牵头,她懒得解释,因为她知道,她丈夫不会理解的。
石大人抬脚就往石老夫人的院中走去, "不行,我得阻止母亲,后宅之人,何必与人做生意?说出去贻笑大方,石家
本来就才发家,更要格外注意颜面。"
石夫人想要阻止,忙道: "老爷,这不是普通的生意,而且京城所有女眷……"
石大人吼道:“你也是,明明在宫中,怎不阻止母亲?一万两白银!母亲怎会冲动拿出这般多银钱?"
石夫人被训了,只能委屈地停下脚步。
不到一刻钟。
石大人被石老夫人骂出来——
“我用我自己的钱,你着什么急?用你管?”
"母亲……"
“你个数典忘祖的东西,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来人,给我找棍子,这不孝子竟然管起老娘来了!"
“哎呀,母亲!”
丫鬟小心翼翼问石夫人: “夫人,老夫人很生气,要去劝劝吗?”
石夫人微微笑,扶了扶头上的首饰,施施然转身离开, “大人不让我管,我还是回去睡觉吧,况且,母亲教子,理所当然。"
说完,她还真走了。
关府。
关大人从正院捂着脸出来,嘟囔: “脾气也太大了,那么多钱花出去,都不和我商量,不把我这个一家之主放在眼里,还不让人提………"
“爹?"关梦生疑惑, "你这是作甚?”
关大人立刻严肃脸,清了清嗓子; "没事,近日公务繁忙,今晚我在书房休息,没事别找我。"说完,他快步离开。
留下关梦生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公务繁忙?这才正月初一,不是还在假期吗?忙什么啊?"高门望族,这一晚上都不平静。
正月初四,报社重新上班,永明二十六年的第一期报纸发出。今日报纸之上,令人震惊的消息太多。
——首先是除夕夜,谨王安全的消息,以及谨王赈灾顺利。朝臣们已经知道这个消息,倒是没多关注这条新闻。而对于百姓而言,这是一件新鲜事。
“谨王还真厉害,不仅在刺杀中活下来,还能跑去赈灾。”
“是呀,都顾不得回京便直接去马州,有先太子的风范啊。”"谨王遇刺是谁做的?"
br />“还能是谁,他的三位叔叔呗。”"嘘,不要议论这种事,继续看后面。"
——其次是云容坊向马州捐款十万两白银的冬衣,帮助马州灾民度过天灾。
这个比上一个消息震撼,十万两白银啊!
“云容坊可真有钱。”
“乖乖,十万两,容世子真是大手笔。”"云容坊好有钱。"
"按照云容坊的收入,十万两白银应当也是全部家底吧?""挺好的,云容坊挣高门的钱,捐给灾民,容世子高义啊。"
——最后是张皇后牵头,淑妃、郑妃,以及二皇子妃为首,联合各世家女眷总投资二十万两白银给云容坊。
云容坊准备兴建云容工坊,聘请大量女子制作衣服,京城的工坊已经在选址,准备开建,等建好后就开始招聘,届时会在报纸上发布要求。
这消息比前面都炸, "喻"一声就议论开了。
"怎只要女子?"
“废话,那是制作衣服的绣坊,当然只需要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