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就更没必要跟雁长宇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再往前走一步,陶与尧就危险了。”雁长宇喝了口咖啡, “啧”了声, "这么奇怪的玩意儿果然只有你们年轻人会喜欢喝。"
尽管心里知道雁长远能接近陶与尧的概率趋近于无,雁决还是停住了脚步。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几的可能性,他也不敢赌。
雁决往回走,在两人面前立住,单刀直入, "你要我做什么?"
雁长宇转着弯“诶”了一声, "怎么一上来就用这种语气说话,先坐。"雁决站着不动。
"坐。"雁长宇抬眼一扫,加重了语气。雁决还是坐了下来。
这时,雁长宇点的冰美式也端了上来。
店员一看门口数名壮汉守着,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极力稳住自己,却还是在落咖啡杯的时候重了一些,与桌面相撞,发出明显响动。
他结结巴巴地说, "抱、抱歉,先生。"
他垂着头,一眼也不敢看这个年近半百的男人。
"一点小事而已,怎么吓成这样?我长得很吓人?"雁长宇伸手捏了捏服务生的肩胛骨,或者腿一软,险些直接瘫软在地,好不容易才打直了腿撑着。
“没、没有的事。”他额头上甚至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雁长宇温和地说, "下去吧。"服务生如临大赦,软手软脚地走了。
"雁长宇,我不想浪费时间跟你在这里耗。"雁决直言, "你有话直说。"
“我一度以为你是年轻人中最沉得住气的。”雁长宇动作不紧不慢地把咖啡杯推到雁决面前,"原来还真有让你着急的事啊。"
雁决想到电视剧里端咖啡泼人的情节。他现在也非常想这么干。
"不着急,先叙叙旧。"雁长宇还没收到雁长远的消息,他要尽量争取时间,他突然想到身边还坐着一个人似的, "哦,还没想起来介绍呢,这是何娅楠,认识一下?"
“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咖啡桌都被
砸得晃了晃。雁决拳头上也破了皮,渗出红色血点。
雁长宇“啊”了一声,笑容加深, "好吧,是二叔记忆不好,忘记你们应该是认识的了。"何娅楠也笑了, "是啊,雁决还在读初一的时候我们就见过面了。"
雁决端起桌上的冰美式,一扬手,泼到了她脸上!
何娅楠本能地闭上眼,脸颊被冰块砸得生疼,褐色的液体在脸上泼开,飞溅的水都有些沾到了雁长宇身上。
雁决面容冷静,坐在位置上冷漠地望着她。
雁长宇慢条斯理地抽了纸张,将袖子上的水珠擦干净, "怎么发这么大脾气,何阿姨哪句话惹你不高兴了?"
“雁长宇,如果不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你今天就不会和她同时出现在这里。”雁决直截了当地说, “你们俩一样恶心。”
雁长宇故意用何娅楠做诱饵,就是因为知道雁决有多讨厌她。只要她约见面,雁决一定会来。
因为如果他不来,何娅楠就会把他守了近十年的秘密捅破,让他本来和谐的家庭支离破碎。
何娅楠先用袖子擦干了眼睛边上的水渍,又喊服务员拿来毛巾,把自己的一张脸打整干净,优雅地坐直,顶着一张妆容斑驳的脸露出一个笑容。
"几年不见,脾气倒是见长。"
雁决连一句话也不想同她说,一手伸进休闲裤口袋里。雁长宇放在台面上的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两下。
雁决记忆力极好,对手机每个图标所在的位置感官也很精确,他在这时已摸索着点开了通讯录。陶与尧的号码前有个字母A,那是他自己输入的,这让他的名字排在第一个。“雁决,把手机拿出来。”雁长宇突然说。
雁决没动作。
雁长宇: “或者你更想看见陶与尧断掉的一根手指?”雁决拿出手机,正面朝上放在咖啡桌。
屏幕突然亮起,铃声也响了,是陶与尧打过来的。雁决伸手去拿,被雁长宇一把夺过,点了挂断,接着长按关机。
雁决想再点一杯咖啡。
“雁决,想必我要什么你已经很清楚了。”雁长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将其对着雁决,页面上播放着的正是陶与尧的一段短视频, “这么聪明可爱的小朋友肚
子里还有个小小朋友,你肯定舍不得的,对不对?"
雁决猛地站起来,怒瞪着雁长宇, "雁长宇!"
"你已经这么生气了也只会喊我的名字吗?"雁长宇悠然收起手机,胜券在握, “卑鄙小人,阴沟老鼠,下流无耻,这些词都没人教过你?"
雁决面部肌肉紧绷,眼神紧逼着雁长宇, "协议准备好了吗?我现在就可以签。"
雁长宇立刻笑了,“当然。”
他联系了法务过来,将两份合同放在台面上。
"乖侄儿,你可要把条款看仔细了,回头别说二叔坑你。"
陶与尧眨眼的速度越来越慢,猛的向后冲了一下!
"你干什么!"雁长远一颗心都提起来。
陶与尧不好意思地笑笑, "抱歉啊,没有不尊重的意思,但孕夫真的容易困,这个点了,大家互相理解一下。"
没有得到回答,他又追问, "三叔,你困不困啊?"雁长远不答, "老实点!"
"你当然不困啊。”陶与尧自问自答, "我要是拿着把假枪抵着别人,肯定随时都在担心被拆
穿,想困也困不起来。"
雁长远彻底慌了, "你、你什么意思?谁告诉你我这是假的?!"
“那我们赌一把吧。”陶与尧打了个哈欠,眼睛里都蓄了水雾,他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一边取出自己的手机,给李非打电话。
"嘟……"通话提示只响了一声对面就接起来了。"喂?"李非声音疑惑。
"谁允许你打电话了?!"雁长远的手又开始抖,陶与尧的行为明明已经严重超过他定的界限,他却迟迟没有扣动扳机。
“为什么不开枪?”陶与尧自问自答, "因为你的枪里没有子弹,因为这是一把假枪。"下一刻,周围的保镖三下五除二就按住了他,雁长远威胁的话说尽,却始终没有开枪。陶与尧也松了口气,"李非,雁决今天下午有个局,说是八
点回,但……"“我已经到了。”李非那边传来关车门的声音。
他走到门口,见有人堵着,便直接朝里面大喊, "雁总!雁长远拿了把假枪上家里胁迫小先生,现已被小先生识破,被保镖们摁住了,我来接您回家!"
这个发展方向是雁长宇没有料到的,他慌忙从座位上站起来,快速招手让门口的几名壮汉进来。"按住雁决,别让他跑了!"
一个保镖留在外面,把镇定得离谱的李非制住,其他的全涌进咖啡厅,朝着雁决去。
人数过多反而施展不开,雁决又有健身的习惯,力气比普通人要大得多,挣扎了几个回合才被勉强摁住。
一人掰开他的大拇指,硬生生杵进印泥里,又被硬拽着朝文件签字处的空白摁去。
雁决死死缩着手,但一人怎么敌得过这么多人,他已经被掰得变形的手指还是朝着文件纸张寸寸贴近。
警车急促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雁长宇僵住了,凉意直逼心底,什么也顾不上,转身就要走。下一秒,身着制服的警员小队涌入,警官证展示给雁长宇和何娅楠。“非法拘禁事实存在,带走。”
这次胳膊被警察架住的时候雁长宇再没了上次的孤傲。
被钳制住的何娅楠突然挣扎着说, "非法拘禁?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和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按住李非的两名壮汉被警察逮住,他从门口走了进来,翻找出手机上的通话
记录和短信, "何女士,雁总是受到了你的邀请才会来这个咖啡厅的。"
“那又怎么样?"何娅楠面色不变,即便已经被警方按住,神态仍淡然,”我不过是邀请好友的儿子聚一聚,这个男人突然闯进来,封锁了咖啡厅,非逼着雁决签什么协议,作为长辈,我看得也很揪心,可我毫无办法。"
“非法剥夺他人身体自由的行为叫非法拘禁”她淡然地说, "如此说来,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李非看着她把黑的说成白的,眼神惊得都茫然了, "何女士,你说你是受害者,那你为什么不向外界求助?另外,我联系过你,你又为什么不接?"
/>他在来的途中打过雁决的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于是他尝试拨打了何娅楠的,打通了却无人接听。
这个何娅楠很明显和雁长宇就是一伙的!
"歹徒就坐在我旁边,我怎么敢接电话?”何娅楠冷静地说, "我相信其他女士也没这个胆量。"
一直沉默不语的雁长宇在这时开腔, "她说的不错,是我打听到雁决会来这里,才来这里堵人。"
"!!!"李非有点不理解雁长宇此时的心理状态。一般来说,反派遭殃了不都会拉同伴下水吗?怎么他反倒要保何娅楠?
李非没话说了,他望向雁决,希望他能拿出一些实质性的证据,连这女的一起抓进去。
雁决垂在身侧的右手生理性地轻颤着,大拇指以不自然的状态向外翘着,他却没有痛感似的,说话的声音平稳疏离。
"何娅楠,我放过你这一次,你从此都不准再回国,再也别出现在雁家人面前。"李非内心:放什么啊放!你也不看看,她干的是人事儿吗就放?!你是放马的?何娅楠却不领情, "我什么都没做错,不需要你放过。""多数正规场合都有监控。"雁决说, "这间咖啡厅也不例外。"
只要有监控,就能清晰看到,何娅楠几乎和雁长宇同时到达咖啡厅,他们举止自然,绝看不出其中一人有被胁迫的痕迹。
何娅楠依旧沉稳,她面露惊讶, "你觉得警察会通过一段监控给我定罪?"
她当着警察的面继续分析, “被劫持也不止语言胁迫这一种,监控画面能说明什么问题?”
"那就查监控,能不能说明问题不是由你决定。"雁决心口发闷,侧身一让,直接走了。"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说完这句话,李非朝警察们礼貌点头,转身追着雁决去了。车上,雁决一直静静地坐着,密而直的睫毛向下垂着,一声不响,任谁也猜不到他的情绪。已是深夜一点过,是个人到这个点都该乏了,更何况还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李非关掉车内灯,给雁决营造适宜睡眠的环境。
几秒后,雁决却突然开口, "开着吧。"
"是。&#
34;李非一直觉得他的老板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可这短短三个字一出来,他竟跟着心里难受。
今晚的雁总……状态很不正常。
李非只盼着把他交到小先生手上,他能有所好转。
车流声在深夜的马路上穿梭,车窗玻璃好像将这个小空间隔离成了一个独立世界,这个世界里只有雁决一个人。
他的身体已经很疲惫了,整条右胳膊都在轻微颤抖,被人强行掰过的大拇指也还没恢复原状。
他感觉疼,不只是受了伤的右手,而是全身,全身上下都疼,和普通伤在表皮而产生的疼不一样。
是一种从内而外的,细微而密集的,要把他整个人分解掉的疼。
李非在岔路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载他去医院。
他在等红灯的间隙给陶与尧发了条简短的消息。
【雁总受了点伤,请联系医生在家里等。】
十几分钟后,汽车缓缓驶入造型独特的大铁门。
陶与尧和管家早就等在门口。
雁决从左边下的车,运动鞋踩在地板上,一步步朝着家门口走。他状态太自然了,完全不像一个受伤的人。
陶与尧一边跑过去,一边上上下下将他打量,发现他右手上的伤时心里一揪。
"怎么不就近先找个医院看看?”雁决的手指扭曲得太厉害,陶与尧不敢碰他, "林医生在路上了,应该马上就能到,你走得动吗?"
陈管家动作慢些,也已到了眼前,心疼溢了满眼, "雁总,我背你进去。"雁决一直看着陶与尧,沉浸的目光里有一些和平时不一样的东西。陶与尧不觉得他是会被吓到的人,但此时此刻的雁决看起来很需要他。他踮起脚尖,两只手捧住雁决的脸,问他, "怎么了呀?怎么这么看着我?"候然肩膀一紧,陶与尧被一股力量勾着往前扑去,整个上半身贴在雁决怀里。陶与尧注意到雁决是用左手揽着自己,舒了口气。
他抬手环抱住雁决的腰,没有在说什么。
李非本想把雁决在车上的状态跟陶与尧交代一下,想了想,还是算了,悄悄开车离开。陈管家守在旁边,也没出声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陶与尧站得腿都酸了雁决才松开
他。
林昀也到了。
他上来就作势要在雁决肩上拍一下, "哇,雁总真是经历了丰富的一天……"雁决猛地让开,动作之大,不小心踩到陶与尧的脚。林昀“咦”了声,"好兄弟做到头了。"
"林医生,我们先进去吧。"陶与尧说着,把左手扣进雁决五指间,和他牵着手走进家门。在他们身后的林昀笑容逐渐消失。
雁决的伤主要集中在右手,林昀给他拍了片,好在只有大拇指骨折。
"忍着点,需要先复位,否则以后恢复好了手指会弯。"林昀说着,套上手套,两根手指在雁决大拇指上摸索骨头的位置,接着在关节处停住,两个手指用力挤了下。
陶与尧光是看着都觉得疼。
但雁决一声没吭。
林昀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就要走。
"小桃子,你送我出去吧,天这么黑,我害怕~"这要是搁平时,雁决少不得要亲自撵人。
但他今天却没什么反应,包扎着一只手坐在沙发上出神。陶与尧不放心地看他一眼,起身送林昀到门口。
“林医生是有话要跟我说?”
林昀不在抖机灵,他点了点头,神色凝重, "雁决的状况比我想象中要糟糕。"
"你刚才不是说伤得不重吗?"陶与尧急了, "他身上还有别的伤?"
"这么说也没问题。"林昀停了下, "从我俩认识说起的话,故事太长了,我懒得说,你也懒得听。"
陶与尧很担心雁决,确实没心情听故事。
"你也知道他有肢体接触障碍。”林昀顿了顿,还是决定告诉陶与尧, “其实不止这个,他还有情感隔离,具体表现是……"
"无视别人,情绪异常稳定,好像对别人的情绪和自己的都漠不关心。"陶与尧把自己下午查到的相关概念说出来,”一般成因是经历了对患者打击很重的事,为保护自己不过度伤心而形成的一种心理疾病,对吗?"
林昀一阵错愕, "你……你知道了?&#3
4;陶与尧点头。
林昀:“现在的情况是,雁决的肢体接触障碍和情感隔离的现象都加重了。”以前他碰雁决,对方虽不乐意,却也没这么激烈的反应。
“林医生,什么情况下病情会加重?”陶与尧问。
“我不是心理医生。”林昀说, "小桃子,我觉得只有你能解决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