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澄脸色大变,直拉谈鹿和秦青向后退!
刚才香火两短一长,已是凶兆,现今香拦腰折断,凶兆更显!她指了指铜质香炉。
秦青瞳孔猛缩。
谈鹿微微蹙眉。
……事情看起来不太对。
亡人死前痛苦,又正值大好年华,事业有成,死后有怨本也正常,可从刚才听闻,此人生前与家族亲人关系颇好,再怨再恨,也不该在出殡当日,凶戾成这样。
这简直是要翻天起尸的程度。
摄像机将一切清晰捕捉,传递到直播间。随着三人脸色改变,观众们讨论方向急速扭转,人在家里,背后寒意直窜天灵盖。
【我回床上盖被了】
【你们能想到,大夏天的,我浑身冒冷汗】
【那香折了啊!折了!三柱香,共九根一起折的,再巧也不能巧到这种程度吧】【感恩节目组在中午播出,在晚上我人直接无了】
【我怎么记得最开始三柱香也不对呢?鹿鹿他们表情轻微变了】【最开始的是两短一长,表示受香者不接受】
【……啊啊啊啊,我好怕QAQ】
谈鹿压低声音,只让三人听:“事情不大对,所有黑气都集中在棺材里,虽从缝隙里往外渗,却巧妙控制在半米范围,再不往外扩。"
楚澄美目微怔,“你说棺材里有东西?”
秦青想明白二人所说,反应过来,脸上接连闪烁震惊迟疑,有些惊讶:“这么阴邪的术法放在亲妹妹身上?"
他们说的是风水术法中,最为歹毒阴邪之一的拘魂。
从古至今,国内信奉的思想,都讲究入土为安,视死如视生,认为死者为尊为大。封建时期王公贵族更认为自己死后,可以如生前般享受富贵,不惜耗费重金开山凿水,寻风水上佳之地,设墓立葬,延续家族的百年荣光,庇佑子孙。
习俗延续现代,亡人葬礼多办得风光,好遣送阴魂上路。
白事上出凶的概率不多,除非恨极怨极,不然没有当下这样拉着全家一起死的凶悍。路过盘旋的亡魂也很少在他人葬礼上闹事,太损阴德,来日都要被阴司清算判定。面前情况又实在诡异,棺椁黑气浓郁到近乎凝成实质,必是怨气极大的厉鬼。可停灵三天,无任何事发生
,怨气阴煞气还只蔓延在棺椁周围。
此种怪异现象,三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同个答案——拘魂为役鬼。
役鬼,谈鹿刚来世界遇见过,是复建戏台里的明苏雪,死后被家中婆婆挖出尸身,焚烧成灰,再以秘术招魂禁锢,让亡魂夜夜难安,无时无刻不在饱受煎熬,只能待在身体所处的方寸之地,受下术者驱使。
年岁越久,戾气越深,终成作祟人间的邪崇。此法毒辣阴狠,最损阴德,很少有人会用。毕竟财再多,也要有命享。
何况……拘的还是亲妹妹的魂?
谈鹿走到铜质香炉前,三柱香拦腰折断,摔在八仙桌面,燃出的白灰呈炸花状摔开,里头还有零星火苗将熄未熄。
她伸手把三柱香拔了,用旁边的黄纸包好,晚些埋在外头土里。棺椁前断了的香,自然不能再用。
灵前声音斑驳嘈杂,无数窃窃私语里,一道哭声最为明显,“小葛,姐对不起你,这关键时候,明知道要用我家孩子摔火盆,我却没看住他啊!"
年岁四十左右的大娘,跪坐在地,哭着和男人道歉,满脸愧色。
她嘴里的小葛,正是丧礼的主事人,刚才带着谈鹿三人上香的儒雅男人,葛君。
葛君扶住她,神情麻木,半晌,出言还是安慰:“田嫂子,你这说的什么话,可能就是命该至此吧。"
他越说,田嫂子愧疚越多,最后直喊是自己的不是,看不住小儿子。
哭完,再来棺椁前眼眶通红地道歉:"妹子,姐对不住你,对不住你……我明知道你没成婚,出殡要孩子做你半个儿子,给你摔火盆,却还是看不住…姐对不住你啊,对不住你。"
她就站在棺椁右侧,语调含悲。
谈鹿一行人站在左侧,抬眼就能看见。弹幕猜测纷纭。
【真的假的?是不是忌讳,不舍得孩子做给死人摔盆的事?】
【话说,这种事,不忌讳的才是少数吧】
【这姐姐看着得有40了,孩子听他们讲,还没十岁,老来得子,肯定宝贵】【可亡人面前不是不能撒谎的吗?我听说鬼有鬼通,可以辨别人类说话的真伪】【真诚怀疑,你们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感觉田嫂子很真诚,不是那样人】
【说我们想多的,你
们一定是悬疑案件看得少,看起来越善良越老实的,往往会暴大雷】田嫂子在棺椁前语声含悲,喃喃不停。
随着她开口,棺椁周围黑气翻滚得愈发明显,波动不停,奋起之态,甚至有隐隐要超越桎梏之资。
秦青蹙眉,劝道:“姐姐您对子嗣有执念的话,不行咱再找个差不多的孩子给你摔盆,出殡的日子,咱顺顺当当的,别让家里为难。"
说话声传去,黑气一停,仿佛听见他说了什么。——有戏?
想法生出刹那,压抑停歇的黑气蓄力完成,二度翻滚溢出,淬毒般阴冷的凉风平地卷起,在棺椁周围缠绕盘旋。
秦青眉头深锁。
楚澄和谈鹿也察觉不对。
蓦然想起,田嫂子哭声出现时,正是铜质香炉三炷香拦腰寸断之际!
难道死者与田嫂子间有……内在联系?
日常里,若非有缘人前来求问,他们基本从不多说,此次前来灵堂前,也是因为葛家看起来与逝水村有几分关联。
谈鹿来到田嫂子身边:“姐姐,你和她很熟悉吗?”谈鹿用眼神扫了下棺椁,没说人名。
田嫂子收住哭声,好久才勉强开口回答:"不是很熟,但我小时候常受她家里照顾。"
她小时和亡者家里紧挨着,是邻居,父母农忙,顾不上她,她常去邻居家混吃的,一来二去,受了不少恩情。
后来,葛家举家搬到城里,联系渐渐少了,直到葛家姑娘去世,膝下无一子,出殡却需要孩子摔盆,葛家来求她,她自然应了。
“我哪是怕什么忌讳的人,我姑娘去世得早,我当然知道求人有多难,现在人家求到我头上,还是对我有恩的恩家,我哪能做出藏孩子的事……”她掩面痛哭。
她第一胎是闺女,还没成年人就没了,不然她也不会高龄产妇的年纪,拼下二胎。
谈鹿伸手拍拍她后背,田嫂子止住哭意,抬头道谢,不经意与谈鹿对视。
谈鹿脸上情绪渐收,目光直直盯着对方的脸看。
刚才匆匆一眼,但她没看错。
对方泪堂位深凹下陷,斜纹横生,色发青暗,分明是子女受克,性命发危之像!
"您孩子叫
什么名?有他的生辰八字吗?"谈鹿忽然道。田嫂子一愣,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谈鹿亮出别在领口的收音麦,“我们是《灵异事件薄》的选手,受村中邀请,帮您们查看村子的诅咒。"
"死者为尊,生者的事也不能不管,我们帮你查查,看孩子现在人在哪。"
她按兵不动,声音平和,缓缓稳定田嫂子心神。
田嫂子擦了擦眼角,"……我儿子叫佟飞,刚过九周岁生日没两天,您们那算的应该是农历吧,他是三月初七。"
说完,她双手紧攥袖口,语调带几分愧疚:“其实倒也不用算,浑小子定是在哪同学家玩,都怪我平日纵容,没想净闹出此等滔天大祸,连人家送终事都耽误了。"
他们的教育方式还有着自己小时成长痕迹,孩子偶尔去同学家小住两天,都是常事,他们很少过问。
毕竟自己小时还是经常混迹在村里各个邻居家,到点谁家先开饭,就一起去谁家吃。
“佟飞什么时候不在家的?”
田嫂子:"……总归有个两天?我和丈夫这段时间也没在家,都在这忙着大妹子的葬礼,直到今天出殡,要儿子来摔盆,这才回去,没想到这孽子竟然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谈鹿对着手机里显示突遭大劫的命盘,抿了抿唇,起身在棺材前的香盒抽了三根,在无人处点燃,心中默念佟飞名字。
五分钟后,谈鹿睁开双眼,看着烧到底端的香,好看的眉头紧蹙。一炷香正常要烧半小时以上,现在烧得飞快的原因只有一个——有鬼神来享用。
这是谈鹿意料之中,或者说她刚刚就是在宴请鬼神,上香敬供地府上下。
佟飞正处死劫里,或者说此人已死,但……她刚刚找遍整座地府,都没见到佟飞这个人!甚至直接喊名叫魂,都喊不来。
她喊来楚澄和秦青,把发现的事说了一遍。楚澄震惊:“找不到他的魂?也叫不来?”
亡人死后七七四十九日内,多在地府接受审判,但也有漏网之鱼,在阳间游晃。亡人世界和阳人不同,鬼有鬼通,一念召唤即来。怎么可能存在地府和阳间都找不到亡魂的情况?
楚澄请家中掌堂老仙,再度查探,得到结果后,双眼闪过迷茫,
摇头:"……确实找不到叫佟飞的阴魂。"
"……难道没死?"秦青说完,心里隐隐有了嘀咕,
佟飞生辰信息,他们三人全部过了一遍,得出结论一致——死门大开,佟飞已然不在人世。一人论断出的结果可能存在猜疑不准的情况。
但现在三人,全部得出相同结论,不可能他们全部看走了眼。
佟飞死状必定有异!
谈鹿忽然起身,目光直视漆黑棺椁。
棺椁停灵在塑料棚下,黑气缠绕,大漆铺刷的表面,反衬不出丝毫光亮,浓的如厚重烟雾,散发出浓烈的不详气息。
楚澄和秦青顺着视线看去,周身动作顿停,大脑生出不妙猜想。散落在地的线索珠子,终于迎来穿起的线头,细节纷至沓来。
主事人儒雅忠厚面上突兀生出的奸邪恶毒之相,至今找不到身影的佟飞,田嫂子来后,棺椁骤现的异样..…
他们最初怀疑的点,哥哥怎么能舍得对亲妹妹的魂魄,下此毒手,役鬼炼制手段极尽恶毒,他到底怎么舍得的?!
现在,一切好像都有了解释……
棺材里的,或许根本不是亡人,而是本该做摔盆童子的佟飞!!
有拘役魂魄的阵法在,佟飞生生世世都要困在棺材里,哪能再入地府等待轮回。
听到有人叫喊自己,也无法做出回应。
谈鹿站在棺椁前,纤长手指轻轻搭上,察觉到什么,微微转身,与站在对面的小葛对视。
小葛脸上的奸邪像,更加明显了,他站在人流正中央,目光虚无,不知道在看什么,僵直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擦眼角的田嫂子身上,淬毒般的阴郁一闪而过。
谈鹿目光缓缓变冷。
有些人活在世上,根本不配为人。她关掉收音麦,来到导演组所在地方,侧身说了什么。
导演组面色骤变,大惊失色,慌不迭拿出手机,哆哆嗦嗦按号码打出去。弹幕飘来无数问号。
【嗯?他们在商量什么小秘密,怎么不带我】【导演组这个状态不太对啊,有什么不能和观众说的】
【总不能报警吧】
有人说了什么,弹幕一阵沉默,紧接着,满是卧槽。【我又要见证历
史了吗?!】
【节目组你把名字改成法制咖集合地吧】
【你们理智点好不好,哪有犯法的倾向,你们看出来了吗?】【我奔,我看不出来QAQ】
【同没看出来哪里不对,我智商不够用了】【所以鹿鹿到底是和导演组说了什么?!放出来!!】
谈鹿去去就回,和导演组说完,起身返回灵堂,对楚澄和秦青微不可查地点头。
抬棺材的八仙已经准备好,葛家原本静止的人流动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将亡者绕着村子走一圈,最终葬入逝水村祖传下的风水好坟。
秦青以手掩唇,声音近乎不闻,只有靠得极近的谈鹿与楚澄能听见,“我刚才用乾隆通宝占了一卦,得卦火山旅,问的是我们如果不干扰,棺材能否成功下葬。"
火山旅卦辞约:飞鸟树上筑高巢,小人使计用火烧。如占此卦大不利,一切谋望枉徒劳。*此卦凡事难成,且葛家所行,伤天害理,绝无顺遂之意。
谈鹿注视葛家主事人在人前忙前忙后,还有因着愧疚的田嫂子,缓缓吐出一口气,从随身所带的物品里缓缓抽出一张符篆,烧在棺椁前,再用指尖蘸灰,在棺椁左右两侧轻轻滑过。
摄像机与其他人角度来看,就是谈鹿的手指在棺椁上画了几个小圈,就停手。
葛家主事人望来,眼中闪过狐疑不安,谈鹿温柔弯眼:“我用自己的方式送她一程。”对面死死盯住谈鹿,见她面色不改,缓慢收回目光,重新去招呼来人。楚澄和秦青回想谈鹿手指行进走向,若有所思。
部分符咒中常有圆形圈出现,其实在道家等法门里,它有更专业的说法,叫法令。不同的圆圈运动痕迹,代表不同号令。谈鹿刚刚的……应当归属雷部术法。
这里的主场不是他们,对方人多势众,虽有直播和节目组的人在,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真发生冲突,敌众我寡,怕生出不测之事。
午时,一天中阳气最重时刻,物极必反,阳中反开始生阴。
晌午一过,时间转至未时,葛家正式出殡。
安放在八仙桌前的火盆被捧起,临时找了个未婚的男性顶上,火盆与地面撞击,闷声顿起,霎时,四分五裂,激起灰尘翩跹。
“节哀顺变。”起棺前,为首的八仙对葛家人如是道。
葛君
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心里伤感妹妹大好年华,死状凄惨。
再者,他家孩子……也是姑娘。
逝水村仿若有魔力,锁住从大山里走出的每一户人家。
葛君望着棺椁抬起,晃晃悠悠抬向逝水山。直至丧葬仪队全部出发,远远连成细长的黑线,才终于抬脚,沉默跟在后面。
田嫂子走在前方,高扬胳膊,洋洋洒洒的黄白纸钱漫天飘洒,落在干燥的黄土地。
谈鹿三人在最后,跟在葛君身旁,四人开口,就像随意闲聊,“逝水村的人死后都是葬在这里么?"
葛君:“除了回不来的,不然都会想方设法葬在祖地,落地归根嘛。”
国人总是对故土有眷恋情节,老人临终前的念想都是回归出生时刻的故乡,比如漂泊在国外的华侨,临终时多半希望骨灰葬入故土。
他目光看向前方连动蜿蜒的陡峭山脉,从山脚向上望,能瞧见一条晶亮的流动小河穿过半山腰,盘旋而下,“我们家族的族人亡故后,都藏在逝水山,已经百余年了。”
谈鹿好奇道:“逝水村祖上便一直葬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