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其他团子一整个愣住,连警惕都忘了。
让二十七号离开?
鳞树蝰皱了下眉头:“一号,为什么?”
它没有看见小狐狸在本性与自我中疯狂挣扎的模样,以为黑团是在为对方的挑衅而生气。
事实上也确实该生气。
换成是它,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受到了小狐狸的攻击,还差点出了大事,肯定会把这不知分寸的小东西揍哭才能解气。
但还不至于到驱逐二十七号的程度吧?
紫松鼠也奇怪:“到底怎么了?”
黑团看了它们一眼,摇了摇头,示意先看着。
它转过头来,对上小狐狸的眼睛:"我知道你能听得见,如果你不想离开,那就努力出来。"
“你已经挣脱过一次,再挣脱一次,不会比第一次更难。”
在场团子中,只有金丝雀和蓝团能理解黑团话里的意思。
前者下意识看向小狐狸,眼睛有些发紧。
鳞树蝰和紫团虽是一头雾水,但也嗅到了气氛中的焦灼感,通通不再说话。
在团子们视线汇集之处,小狐狸的瞳孔缩了缩。
接着,它陡然绷起身体,整个腰背都僵硬地往上拱起,显得非常痛苦。
与此同时,它的眸色也在不停地变化。
难过、疯狂、害怕、坚决……诸多情绪从小狐狸的眼睛中一掠而过,像是在经历一场无声的孤军奋战。
终于,它浑身一颤,瘫软在地。
顾不上心力交瘁,小狐狸抬起清亮的黝黑眸子来,连声哀求。
“一号,一号……别让我走,我会乖乖的。”
说到最后一个字,它的声音已经累到几不可闻了。
一双黑眸却还是紧紧地盯着黑团,不知不觉,已经蒙上了一层泪水。
此情此景,和鳞树蝰梦魇中的那只羊何其相像?
它几乎要忍不住开口帮着求情了,黑团却比它更快地走到了小狐狸的面前。
没有攻击,没有嘲讽。
黑团只是俯下身来,舔了舔小狐狸的额头。
在变异体的肢体语言里,舔舐额
头,代表长辈对幼崽的怜惜,也代表着强者对手下的认可。
会做出这种行为,说明一号根本没有对二十七号生气。
那到底是为什么……
结合小狐狸刚才呈现出的异常和黑团的话,鳞树蝰的脑子里,突然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看到黑团叼起小狐狸,往床上的青年走去,这股预感也越来越强烈,没来由地令它一阵恐慌。
黑团将小狐狸放在温辛的近手边。
小狐狸从未想过黑团还能允许自己靠近青年,湿漉漉的鼻子动了动,忍不住偏头去蹭青年的手指。
蹭着蹭着,它便开始想象。
想象着这几根手指能再次动起来,顺着脸侧揉上它的脑袋。
想象着青年会垂下头来,弯起的笑眼如同璀璨星晨,语气里满是温柔,笑着朝它说一声小七乖。
小狐狸闭上眼睛,喉咙好像吞了一根鱼刺,痛得它想哭。
……明明是过去经常发生的事情,为什么它好像在做一场甜美到不真实的梦?
突如其来的,黑团问它:"你想不想咬死他?"
小狐狸的眼睛倏然一睁!
黑团平静的语气像是冰冷的铁锥,径直扎破了它正做着的这场美梦,它仓惶地回头:"我怎么可能会————”
“那么你觉得自己可不可能咬死九十九号?”
小狐狸动作僵住。
它转过头来,和金丝雀的眼睛对在了一起,双方几乎同时回想起了那千钧一发的场景。
后者眼神一黯,偏开了视线。
小狐狸着急解释:“九九,我不是,我没有想要伤害你!”
黑团在小狐狸的脑袋上按了一下:"你确实无意伤害任何人,但是你控制不了自己。"
“我控制住了!”
小狐狸的反驳声已经称得上激烈。
“你看看我现在,我已经能够控制住自己了!”
黑团紧盯着它的眼睛:“那么之后呢?”
“今天的事情,只要之后再发生一次,都可能导致一场无法挽回的灾难。”
“你确定自己每时每刻都能
控制得很好?”
小狐狸突然没了声。
黑团转头,望向在场的所有团子,主要是看向当时没在现场的鳞树蝰和紫松鼠。
“二十七号在进化成完全体的过程中迷失了自我,差一点咬死九十九号。所以我怀疑成为完全体之后,变异体会被基因中的负面情绪所影响。"
“不止是二十七号,我们每个变异体都可能被基因控制,对周围的人大开杀戒。”
鳞树蝰读懂这句话里的意味,心跳差点在此一刻骤停。
它的预感成真了。
黑团又一次看向小狐狸,后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垂下了脑袋。
如果拨开脸颊上那层厚厚的绒毛,可以看见小狐狸的脸色已经完全煞白。
在黑团的凝视下,它恨不能当一只缩头乌龟,把自己蜷缩起来,把所有不想听的话挡在龟壳外面。
可惜它不能。
黑团:“所以你必须离开,小七。”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小狐狸没忍住哽咽了一声,“我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可以离得很远,保证不会打扰到大家,也不会伤害到大家。”
小狐狸越说越想哭,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一次流了下来。
它知道自己的话很没有保障。
如果真的丧失了自我,被本性所控制,那么就算最开始保持了距离,它也会贪婪地嗅着气味追上来,发起袭击,将大家吞吃入腹。
除非,它去的地方非常远,远到再也不能和大家相见。
那也就意味着,不会有温辛的手掌揉向它的脑袋,不会有寒冷时拥它入怀的金丝雀。
不会有鳞树蝰的尾巴尖捞起它晃一晃,也不会有紫松鼠边跺脚边怒视捣乱的它。
它不会再看到蓝团悠闲地飘在阳台水盆里,懒洋洋地拍打着肚皮。
不会再看到黑团盘踞在柜子顶上,宛如守护石一样镇守着这个家。
小狐狸想啊想。
如果它的以后,注定像在基地里那样,孤零零地蜷缩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只能抱着自己的大尾巴。
……那为什么不现在就杀了它?
>听到小狐狸的苦苦哀求,在场的其他团子无一不为此动容。
但它们都知道,别看黑团平时很好说话,一旦涉及到温辛的生命安全,对方绝不会退让。
可是小狐狸要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将对方赶走吗?
还有,如果被基因所影响,是每一个变异体进化成完全体的必经之路。
那么之后的它们,是不是也会……?
团子们默不作声,内心却宛如掀起了汹涌波涛。
出乎意外的,在这紧绷到仿佛剑拔弩张的气氛下,黑团没有再对粉团子用那冷冰的语气。
它垂头,平静地问:“谁说要赶你走了?”
小狐狸一愣。
它仿佛被天降的馅饼砸中,高兴得昏天黑地。
下一秒碰到温辛的手臂,小狐狸身子一颤,又被弹回了冰凉的现实。
忍不住惶惶不安地问:"你不赶我走?可是我会伤害到大家。"
“所以你得离开,等你确定自己不会伤害到大家的时候再回来。”
此话一出,大家一脸惊讶。
包括小狐狸在内的其他团子,都没有想过还有离开后又回来的这种可能。
黑团继续说:“我们的基因并不稳定,所以才会承受基因素乱的痛苦,而成为完全体,是唯一可以让基因彻底与身体相契合的途径,这件事想必大家都知道。"
众团子点点头。
成为完全体就可以摆脱基因紊乱,这件事当然不是研究人员告诉它们的。
毕竟那些人恨不能用药剂把它们拴死在基地里,又怎么会告诉它们脱离控制的方法?
之所以能知道这个方法,是因为从变异体出生的那时候起,这件事就存在于变异体的认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