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温救过你,不代表你必须在他面前委曲求全,更不代表他可以伤害你。你不是他的附属品,可以任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简灼白极有耐心地看着她,“如果这份恩情对你来说太重,像一把沉重的枷锁,成为你心里过不去的坎,就去想办法把恩还了,从此你们两不相欠,在他面前抬头挺胸,做回你自己。”
奚漫捏着咖啡匙,秋水般的双瞳对上他的视线。
有轻微的风从面前掠过,她耳边只剩下一句话:你不是他的附属品,把恩还了,做回你自己。
倏然之间,奚漫感觉被他戳中了关节所在。
奚家出事后,她本该一无所有,是沈温供她读书,重新给了她衣食无忧的优渥生活。
如果没有他,她不知道自己那时候能不能撑得过去。
这份恩情,她无以为报。
所以这些年在他面前,她一直把自己摆在一个很低的位置,等着他怜爱,把他当成救命稻草,视作生命中的一切。
说到底如今困扰她的,无非就是沈温对她的恩情她没还上,所以她想恨觉得自己没立场,想原谅,又无法容忍他对自己暧昧多年又突然推开所带来的伤害。
她左右挣扎,两相为难,不知道怎么办好。
简灼白说的对,沈温对她的恩,她可以想办法还上的。
她只要把恩还了,从此便是两不相欠。
此后她憎恶他也好,与他永不相见也好,都无愧于心。
只有不欠他了,她才能从这段痛苦里彻底走出来,开启新的生活。
沈温用在她身上的钱容易归还。
可把她从绝望中拉回,养她七年的这份情意,她该如何算清账目?又该拿什么来还?
她正发愁,简灼白又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沈温耗费大量的资金研制新型医用设备,但技术方面出现瓶颈,与市面上原有的产品相比,这次的研发成果突破甚微,这批货也因为价格原因在内地一直销不出去。”
“他在这个项目上投入巨大,这些产品再不尽快销出去,他手上其他项目将会因为资金链周转问题被叫停。”简灼白看向奚漫,“你应该知道,这件事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奚漫惊愕地抬眸。
如果简灼白说的是真的,那沈温和沈宴之间的博弈,沈温明显要落于下风了。事态再严重些,他或许会就此彻底输给沈宴,从此与薄商集团继承人再无瓜葛。
怪不得沈温上次出差那么久,回来之后片刻也没休息,依旧忙忙碌碌。
显然这件事一直没找到解决办法,他正在为此焦头烂额。
奚漫若有所思着:“薛家一直做医疗芯片方面的生意,沈温突然和薛秋妍订婚,莫非不是没忘掉初恋,而是和这个有关?”
沈温一心想做薄商集团的掌权人,为了生意和薛家联姻,很符合他的处事风格。
简灼白抬眼睨她:“怎么,他是为了生意逼不得已联姻,你就能原谅他,继续心甘情愿待在他身边了?”
“不管什么原因去结婚,日后他们俩成了夫妻,我就是个外人,这点道理,我自己拎得清楚,不至于上赶着掺和他的婚姻,遭人指点。”
何况,沈温已经在事业和她之间,做出了选择。
他不爱薛秋妍,也不喜欢她。
那个男人从始至终在意的,都只是自己的野心而已。
“你能想清楚这点,倒还算有救。”简灼白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奚漫用汤匙搅拌着咖啡,默默沉吟着什么。
沈温和薛家联姻,应该能最大程度降低那批设备的成本。但一款突破甚微的设备,各大医院在此时很难大量购入,这种情况下,只有恰好需要购入新设备的医院,是沈温最好的选择。
奚漫蓦地看向简灼白:“你这两年在欧洲开拓医疗市场,在那边投资建立了不少家医院,肯定还有很多医院处于完善设施阶段,正好需要购入设备吧?”
简灼白好看的眼尾挑起轻微的弧度,痞气地笑了声:“连我这两年在干什么都知道,你对我的心思果然不简单。”
“这些东西,我在网上一查就能知道。”
“哦,在网上查过我,那还是惦记我。”
“……”她明明就是随便看了看。
简灼白没再逗她:“我的医院确实需要购入这些设备,沈温已经找过我多次,但我这人跟谁合作得看心情。”
“他如今想要转圜,只能把货卖给我,但我却不是非他不可。”简灼白对
奚漫道,“短时间内,沈温如果再找不到像我这样的大客户,资金链一断,他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将毁于一旦。”
奚漫捧着咖啡若有所思:“你今天先是请我吃饭,又是让我请你喝咖啡,前面还引导我还沈温的恩,现在又告诉我沈温如今的困局——”
她长睫微垂,葱白手指从蛋糕上捏了一颗车厘子,眼睛忽地直视简灼白,似要将他这个人看穿,“简少爷,我觉得今天你应该不是单纯来还扣子的,而是别有目的。”
简灼白瞳色微亮,散漫勾唇:“费我这么久的唇舌,你可算变聪明了。”
奚漫:“……”
居然拐着弯说她笨。
“你想让我做什么?”
简灼白慢条斯理喝上一口咖啡,不疾不徐道:“我也是个生意人,找你当然是做交易的。”
奚漫:“?”
简灼白:“沈温最看重的就是沈家掌权人的位置,如果你在他即将惨败之时,拉他一把,助他重新拥有竞争薄商集团继承人的实力,这个恩情,对比他当年出手帮你,如何?”
奚漫当即明白了简灼白今日的目的。
他肯定有事找她帮忙,所以用沈温如今的困局做筹码,要跟她做交易。
如果交易能成,她就帮了沈温一个大忙,轻松还掉这份恩情,以后和他再无瓜葛。
奚漫的心狠狠地动了。
她没想到这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居然柳暗花明,被简灼白指了条明路。
心中一番思量,奚漫又仔细跟他确认一遍:“你今天找我,是愿意帮他一把,替我还了这份恩情?”
“是这个意思。但话说在前面,沈温那批货我依旧不会出很高的价格,顶多让他挽回一些损失,不至于彻底败下阵来,但他想从我这里获利却是不可能的。且合作只有一次,日后商场上成了对手,我依旧不会对他客气。”
见奚漫似有迟疑,简灼白道:“你不用觉得我如今给沈温的利少,你就不足以还他的恩情。沈温的父亲沈清泰平庸无能,在沈家不得沈老爷子喜爱,奚家鼎盛之时,沈清泰靠着与奚董事长交好,从中得利多年,这算不算奚家对他们的恩?奚家又可曾让他们偿还过什么?”
“你是奚董事长唯一的女儿,他们父子那个
时候不应该帮你吗?你不去跟他们计较这些,没有挟恩以报,是你大度。”
简灼白掀起眼睑,看向对面女孩精致好看的眉眼,语调温和,“所以你现在只需要记住一点,当初他拉了你一把,现在你也拉他一把,你们扯平,沈温只配得到这么多。”
他收起那份玩世不恭的痞气之后,帮她分析起局势来头头是道,每句都能说到她心里去。
奚漫承认,自己成功被他说服了。
如果要算沈家和奚家的恩恩怨怨,是算不清楚的。
只论她和沈温之间,这七年里,她在沈温面前努力学得乖巧听话,讨他欢心,难道就不算一种付出吗?
他还伤害了她,把她至于如此尴尬难堪的处境当中。
简灼白说的对,她在他最难的时候能拉一把,就足够了。
何况她一无所有,能帮简灼白的肯定都是小事情,再多的话,她又拿什么筹码和简灼白交易?
奚漫深吸一口气,抬眸:“好,那接下来说说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聊到这里,简灼白慵懒地倚进靠背,忽然叹了口气:“我刚回国没几天,家里哥哥嫂嫂便催着我相亲,夸张的时候,一天能见二百个相亲对象。”
奚漫被他口中的数字惊到,她觉得有简灼白夸张的成分在,他这人说话一向如此,显得他很抢手。
不过他哥给他安排相亲,确实有可能是真的。
“我刚回国,心思还在事业上,对相亲这件事不胜其烦,昨天跟我哥和我嫂子说,我早就有女朋友了。”
简灼白顿了下,轻抬下巴,“没错,就是你。”
奚漫惊得小嘴微张,好半天缓过神来,忽然有点别扭:“为什么说是我?”
“这几年我在国外没谈过,我哥一查就知道,高中我和你的事全校都知道,说你是我女朋友,咱们俩从高中毕业后一直谈到现在,我哥才会相信。”
简灼白把玩着咖啡杯:“你帮我圆这个谎,作为回报,反正沈温的订单给我也不亏本,我可以勉为其难接下来。”
他看向奚漫,“这样我们俩是不是各取所需,互利共赢?”
奚漫捧着咖啡喝了一口,若有所思着:“怎么帮你圆谎,在你哥嫂面前假扮你的女朋友?”
“这样恐怕
不够。”简灼白愁容满面,“虽然我跟我哥说,你和沈温是兄妹情,但我回国这么久了,你还一直住在他那,我哥已经有些起疑了。”
奚漫忙道:“这个你放心,我马上就搬出去了。”
沈温都要娶别人了,她不可能还住在他那里。
“你要搬去哪?”
奚漫支吾了一下:“我还没想好呢,房子也没找。”
“我帮你想好了。”
“?”
“我哥本来就怀疑我们在一起的真实性,为了彻底打消他的疑虑,除了在他面前秀恩爱以外——”简灼白顿了下,平静地看着她,“我的交易条件是,我们直接去领证结婚,然后你搬去我那,与我同居。”
奚漫:“!”